3鱼缸
病房里,林咖坐在梅尔床边,拿着放大镜挑膝盖上挑玻璃碎渣子,一边抽出精神头跟梅尔说话:
“在梦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吧。一切都按照你想要的发展,家人,朋友,爱人,永远不会离开你。死去的永远活着,消失的永远长存。热爱的永垂不朽,憎恶的不见天日。”
“只要你想,这里就永远是最完美的世界。”
她吹了一声口哨,像一个传销头子一样,语气天真,又充满蛊惑意味。
梅尔定定地看着她,摇摇头,神情疲惫却坚定:“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觉,爱人,亲人,友人,全部都不过是只存在梦中的潜意识投影。沉溺于这些虚假的幻觉中,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再也无法从梦中醒过来,成为一个分不清梦境现实的疯子。”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林咖。”
她的语气逐渐严厉,失去了之前的温柔。
此时,林咖终于挑完了一个膝盖的玻璃渣,轻松呼出一口气,开始换另一个,露出床头的圆润膝盖,鲜血淋漓,锋利的玻璃碎片,乱七八糟镶嵌进皮肤,白炽灯光反射下,璀璨宝石般熠熠发光。颠倒错乱,梦幻眩晕。
有种吃了毒蘑菇,精神恍惚的错觉。
林咖拨着玻璃碎片的动作越来越慢,像是有点不舍得拔出来一般,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梅尔的话。
听到她最后的问题,林咖咯咯笑出声,脸颊浮现两个甜甜的酒窝,她不答反问道:“梅尔,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怎么知道,又是凭借什么来判断呢?”
没等梅尔回答,她自顾自继续道:“有这么一个实验,对鱼缸在某个时间点进行固定的干扰,控制喂食,光照。
“如果金鱼也有智慧,鱼群中的科学家是否能得出一条科学定理:天空在午夜3点~7点亮起,食物在每天12点落下。有智慧的鱼群都对这条定理坚信不疑。它们固定在午夜活动,在凌晨进食。
“直到,鱼缸外的干扰条件被终止。
“定理被推翻,整个鱼群陷入混乱。
“金鱼科学家们,是会认为定理错了,还是自己错了,抑或是,错的是这个世界?”
“会有那么一只聪明的金鱼,跳出鱼缸,以为自己得到了真理,把天上的白炽灯当做太阳吗。”
梅尔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不安,她像是第一次认识林咖,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娇小,脆弱,仿佛任何人都可以伤害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威胁的弱小存在。
真正七八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思考,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她和林咖认识,是在几个月之前。
但若是换一个维度,说是几十年前,也没有问题。
反正都是梦境。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那是一场意外。
她和科布一同闯入了梦境的最深层,潜意识的边缘地带,最危险也最诱惑的,迷失域。
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相比,几乎停滞,无限延长,也许梦境几十年过去,现实世界才不过流动几分钟。
那是他们身处迷失域的第四十年。
她和科布就像一对寻常夫妻那样,但又比他们幸福的多。他们在梦境里过着最舒适惬意的日子,没有争吵,没有为生活所迫的种种不堪,想要的就在面前,向往的触手可及。即使40年过去,他们依旧甜蜜得如一对新婚夫妇。
她甚至想,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也不错。
梦境中深蓝海面和浅蓝天空连成一线,分不清是天空颠倒,还是海面悬空。海浪从远处翻涌而来,拍在岸边碎成洁白细碎的泡沫。
和往常一样,这片海滩平静,宁和,就连波浪也轻轻柔柔。悄无声息涌上岸边又悄然退去。
梅尔牵着科布的手,悠闲地在沙滩上漫步。如无意外,他们今天会出海,垂钓,吹吹海风,接着在游艇上,度过美妙的一夜,和之前的和几个月一样。
唯一的意外发生了。
在绵延不绝的海浪中,就剩一点半透明的白色光点,像是翻了肚皮的小鱼,又像是轻飘飘的塑料袋,被风和浪往岸边推来,随着波浪起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一个人,一个小孩子!
梅尔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大的浪,这么大的风,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她刚动想把人救上来的念头,那只小小的身体就被抛上了海滩。
黑色的头发蜷曲着,露出一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小脸,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同尸体一般无二。
梅尔仔细看去,这孩子无力落在沙滩上的手,满是奇怪的伤口,像是鱼咬出来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外伤。
“你见过她吗?”梅尔问科布。
“从未见过。”
他俩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梦境的一切都是梦境主人的潜意识投影。不可能出现梦境主人没见过的事情。
如果出现了,只有一种可能。
它来自梦境之外。
梦境对梦外来客可不会太客气。
那就意味着,这么小的孩子,穿过了重重危险的梦境,穿过了最深的迷失域,来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把人带了回去。
危险重重的迷失域突现陌生孩童,或许是这个故事最不值得一提的开头。接下来的情节,才稍微有些意思。
“啊是科布和梅尔,看来,我成功了。好耶!”女孩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睁眼就脱口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初次见面,你们好。我叫林咖。”她很有礼貌的伸出一只细弱的手,却在梅尔试探着回握时,恶作剧般忽地抽开了。
“啊,就开个玩笑,你们不介意吧?”
梅尔收回手,准备好的发问噎在喉咙里。
她不仅能脱口叫出她和科布的名字。
甚至知道他们过去不少任务细节。
毫无疑问,她认识他们。
但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一开始他们对这孩子还抱有不小的警惕心。在梦境中,无论是年龄还是长相亦或是是性格都能伪装。
他们干的这一行不说仇家,光是明里暗里的的竞争者就不少。
想要他们就此消失的人也在少数。
若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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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意为了解决他们才送进来一个人,可能有些夸大。但是如果是执行任务的中途,顺手解决他们也不是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
但接着他们就发现,林咖和他们猜想的所有身份都大相径庭。她同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活力十足,跃跃欲试,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在警惕心还未消弭的最初,他们甚至还来不及仔细探寻林咖成谜的身份,就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头也不回地,懵懂扎向了迷失域的更深层。
若不是后来科布及时找回她,林咖极有可能困死在意识海的最深层乱流,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她折腾自己的意识海,和稚童对待偶然抓住的一只蚂蚁一般无二。天真残忍,充满无趣大人已经失去的想象力。
后来她和科布一致得出了一个可怕结论。
这孩子说不定是第一次进入梦境。第一次入梦,就闯进了梦境最深层的迷失域,若不是遇上他们,她会经历什么结局,完全不难猜测。
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则是她在梦境中彻底忘记了自己,在莽撞中失去了所有记忆,也包括自卫和保护的能力。
出于各种原因,在那座迷失域最深处深层的孤岛上,梅尔真的用对待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的态度,照料管教,陪伴她。就像陪伴脾气有些淘气的女儿。
他们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像平常的母女那样,会分享悄悄话,会互相抱怨科布的啰嗦严肃。一起尝试用新菜谱烹饪食物,讲故事哄小熊玩偶睡觉。
直到某一天醒来,梅尔遍寻不见林咖的踪迹,才惊觉,她就像突然当时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林咖就好像是她漫长梦境里出现的一个幻觉。或许只是因为她过度思念孩子们,才会产生的幻觉。
但世界上怎么会有幻觉,像林咖一样生气勃勃,充满活力,野心,不可控的生命力呢。她好像是突然闯进这个世界的一只小母豹,梭巡一圈之后,便心满意得地离开了。
科布说,或许她到了提前脱离迷失域的办法,自己离开了。
病房里。
梅尔沉默地看着林咖,像是不认识她了一般,良久后,她仿佛终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谁告诉你这些东西的?科布?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梦境世界影响,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提到科布,她怔了一下,突然松了一口气:“是了,这里是梦境,真正的林咖已经离开了。你是他的潜意识,自然帮着他说话。”
听到梅尔的话,林咖歪过头,突然笑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先是出现两个甜甜的酒窝,紧接着这浅笑逐渐加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东西,笑得完全停不下来,胸腔不断打嗝,发出小猫炸毛一般的嗡鸣声,手臂胡乱舞动,镊子差一点戳到自己眼睛。
一直看着她的梅尔,手疾眼快打掉她手上的镊子,原本平静的眉头紧蹙。
而林咖还在笑个不停,没心没肺,好似什么都全然不放在心上。
太有意思了。
不愧是她喜欢的人。
林咖促狭地凑过去,控制不住的笑终于渐渐停歇:“不是说我不存在,只是潜意识投影吗?干嘛还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