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回忆起从前,眼神复杂。
“我问我自己,如果他们爱我,为什么进教坊司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妹妹。”
“如果他们爱我,为什么明知道东厂要来拿人,却随我躲进麒麟书院。以至于,宋家上下都埋怨我,是我没护好族亲。”
陈星落的心口,仿佛被什么击中一样。
她们何其相似。
站规矩发呆时,她也曾在心里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如果他们爱她,为什么嫁到侯府的人是她。
她目光落在新茶上,如果他们爱她,为什么连一捧茶,都没有了。
“其实,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我们只是棋子,或许心里不会有这么难受。”
宋宁眼神骤然冷厉,“可是为什么要我们当棋子?”
“荣华富贵是他们给我们的,可他们却不告诉我们,我们到底在给谁铺路!”
陈星落紧紧攥着拳头。
是啊,她到底在给谁铺路。
总归,那个人不是她。
她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床头的抽屉上,家里多年教导养育,让她才思敏锐。
她心里很清楚,宋宁说得没错,这可能是她最好的机会了。
趁着江宥齐伪造文书被抓个正着,趁着东厂那位在气头上,只要再添一把柴,江宥齐就能万劫不复。
陈星落起身,走向了床头,拉开了抽屉。
为了拿捏侯府的把柄,她派了不少人跟踪江宥齐。
他利用楚楼广结朋党,打着东厂的旗号买卖官职敛财,证据都在她手里。
“宋宁,这东西,我不能亲自去送。”
宋宁眼神滚烫,“那,我替你去。”
陈星落小心翼翼的把证据放在了她手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侯府不行,陈家也不行。”
宋宁点头,“你放心,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是我被江宥齐诓骗,痛恨他,所以报复他。这些,都是我搜集的。”
陈星落眼里涌出热泪,朝她摆了摆手。
宋宁将证据贴身藏好,快步走了出去,陈星落再也支撑不住,跌在地上痛哭不已。
厂卫将宋宁带到时鹜寒面前时,他就清楚,这是沈栀意的手笔。
但他依旧有些惊讶,这些本该属于陈星落的证据,是怎么到了宋宁手里的。
宋宁不肯说,时鹜寒也没为难她。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江世子竟敢打着东厂的旗号,买卖官职,这是大罪。”
“宋三小姐,你可知道递交证据之后结果?”
宋宁点头,“我知道。”
她别无选择。
时鹜寒抬手,“东西我收下了,你作为提供这些证据的人,要留在东厂。”
宋宁从善如流。
步杀将她带下去,找了间客房住下。
时鹜寒将她带来的证据,和另一沓文书放在了一起。
入影看他脸色不太好,“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你不高兴吗?”
时鹜寒说不好现在的心情。
和沈栀意说帮她杀江宥齐,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的本意是,让沈栀意把事情交给他,让他来办。可看现在的情况,那女人大概是会错意,以为他只是透点口风给她。
而她,竟然动作迅速的把她准备好了递给他。
“侯府那头,有什么动作?”
入影抱着剑,语气里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永定侯来了三趟了,要见你。”
“长公主托了秦贵妃,也要见你。”
时鹜寒挑眉,“那就走吧,去见见。”
永定侯他可以不管,但秦贵妃不行。
储秀宫。
时鹜寒一进门,就闻见屋里的浓香。
秦贵妃坐在桌案前,优雅的侍弄香粉。
“时督主可真是贵人事忙,本宫派人请了你几趟,你才肯露面。”
时鹜寒恭敬的行了礼,“最近案子多。”
秦贵妃嗔怪道:“你什么时候案子不多。”
“算了,你应该知道本宫叫你过来是为什么,那永定侯府的小世子怎么惹你了,你要人家的命?”
时鹜寒云淡风轻,“蹬鼻子上脸,给他些教训。”
秦贵妃手上动作停了停,抬眼看他,“是吗?”
“本宫还以为,是他得罪了时督主的心上人儿。”
时鹜寒脸上不动声色,“贵妃玩笑话,我一个废人,哪里会有什么心上人。”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秦贵妃手肘拄在桌面上,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玉藕似的手臂。
她手腕翻动,纤细漂亮的手指朝他勾了勾。
“过来,离本宫那么远做什么。”
时鹜寒走近了几步,可秦贵妃犹觉得不够,伸手拉住了他的领口。
两人隔着桌案,距离很近。
秦贵妃眉目迷情,“当年本宫说要保你,你非不干,拧着性子去净了身。”
“如今好了,有了动心的人儿,都不敢动心了。”
“督主,你后不后悔啊?”
时鹜寒扣着领口,用力向后挣了下,脱开她的手。
“想掌握东厂,是要付出些代价,我不后悔。”
秦贵妃被他带着,手臂落在了桌上,打翻了香炉。
她眼神陡然冷了下来,很厌恶的起身,抖落一身香灰。
“过来,替本宫更衣。”
大红的外裳褪去,她解开腰带,剥落长裙。
白净的亵裤上,只穿着一件粉白绣鸳鸯的肚兜。
时鹜寒无波无澜,眼神仿佛死水一般。
取过新衣,恭敬的伺候。
秦贵妃看着他低眉顺眼,咬着后牙,“贱皮子的东西,就这么喜欢伺候人!”
时鹜寒替她系腰带,“贵妃不是别人。”
秦贵妃的脾气瞬间软了,“就会哄我。”
“长公主托我来说和,让你放了江宥齐,你自己看着办吧。”
时鹜寒替她披上外裳,“他打着东厂的旗号,做的太招摇了,我不能留他。”
秦贵妃姿态轻慢,“你自己的事儿,不用和我交代。”
“左不过一个世子而已,长公主又不能吃了我。”
时鹜寒弓起身子,“多谢贵妃体谅。”
离开储秀宫,时鹜寒回东厂的一路上不住的擦手。
到了东厂,便吩咐人备水沐浴。
从浴房出来,他开口便是。
“将江宥齐买卖官职的案卷,也发去大理寺。”
“三日后问斩。”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消息传回永定侯府,永定侯夫人顾不上为难陈星落,直接晕了过去。
骤然得知,陈星落也茫然失措。
她想过江宥齐会完,可没想到这么快。
永定侯府乱成了一团,永定侯去了东厂和长公主府,都没见到人。
永定侯夫人醒过来,听说了犹不死心。
堵在东广门口等着,非要见时鹜寒一面。
###第112章 路是自己选的
时鹜寒原本对她没什么兴趣,但知道了江宥齐重生的之后,他就有些兴趣了。
他让人将永定侯府人请了进来。
永定侯夫人不是空手来的,她带了两大箱子东西。
时鹜寒挑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侯夫人没了往日的倨傲,眉眼恭顺。
“时督主,我就宥齐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你肯放过他,随便你开价。”
时鹜寒目光落在那两只箱子上。
一箱子银锭,一箱子贵重珠宝,价值不匪。
“侯府世子的命,真值钱啊。”
侯夫人道:“宥齐年纪小不懂事,对督主多有得罪,我以侯府名义替他跟您道歉。”
“日后但凡用得着永定侯府的地方,我侯府必定尽心尽力。”
时鹜寒神色轻蔑,“侯夫人对你永定侯府是有什么误解吗?”
“你以为,永定侯府能帮上本座什么?和江宥齐一样,给本座送女人吗?”
侯夫人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羞愤的咬着后牙忍着。
永定侯的爵位传到这一代,已经算是没落了。
江家在朝廷上没得力的人,只能依靠着和长公主的关系维持。
谁都知道他们是表面光鲜,可当面被他戳破,太过难堪。
“时督主,长公主同秦贵妃关系一向很好,你就当看在她们的面子上……”
时鹜寒冷声打断,“她们在本座这儿,还没那么大面子。”
“侯夫人带着你的东西请回吧,江宥齐的命,本座要定了。”
侯夫人脸色灰败。
这段时间她想尽了办法,她接受不了江宥齐就这么被判斩首。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到了这步田地?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时督主……”
时鹜寒抬手,“请。”
入影抱着剑,一副逐客的姿态。
侯夫人没办法,只能让人将东西都抬走。
-
不知时鹜寒是不是故意的,江宥齐判决下来那日,也是沈成林回家之日。
沈成林脸色极差,一身衣裳虽然干净,可难掩窘迫。
沈家上下在前院迎他进门,看见他这副样子,都心有余悸。
幸好,东厂那位判沈成林是受江宥齐蛊惑,只罚了些银子。
“大哥!”
“大哥,你受苦了。”
沈成林跨了火盆,被柚子叶沾水来回的拍打。
三夫人口里念念有词,“晦气莫沾,晦气莫沾。”
沈成林看着站在众人之前的沈栀意,心里复杂。
沈栀意面上周全,“恭喜父亲回家。”
沈成林听见她声音,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些日子在地牢里,他每天都能听见审讯犯人的声音。
好模好样的出去,不知道要经历怎样非人的折磨,回来时都要去了半条命。
他和江宥齐关在一起,那江宥齐一日赛一日的枯槁,让胆寒不已。
可一直到出狱前,都没人来提审他。
今日牢门打开,他听说是要将他放出去,欣喜不已。
可随后就有个千户模样的厂卫告诫他,若是在敢生事,给沈大小姐惹麻烦,江宥齐就是他的下场。
沈成林这才后知后觉,沈栀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搭上了东厂!
洗过晦气,吃了接风宴,沈成林才有机会和沈栀意独处。
他跟着沈栀意去了东院,开口便问:“你怎么会和东厂有关系?”
沈栀意疑惑看他,“父亲在说什么?”
沈成林道:“我出来时,那个千户告诫我,让我……”
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话语顿了顿,“总之,我知道你去过东厂。”
沈栀意点头承认,“是,我去过东厂,拿银子买你的命。”
“三千两呢,父亲若是有心,可以还给我。”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沈成林皱起眉头,更觉得疑惑不解。
他听说了,永定侯夫人拿了两箱子珠宝都没保住江宥齐,她怎么就拿三千两银子,就赎回了自己?
他刚要开口质问,就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人敲响的是沈栀意这院子的角门。
陆嬷嬷快步来报,“小姐,沈雨柔在外头哭喊。”
沈栀意眼神冷漠,“赶走,不见。”
陆嬷嬷前去传话,可沈雨柔不肯走。
阴沉沉闷热的天气,眼看要下雨。
忽得一声闷雷响,风急雨骤。
沈雨柔发丝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模样狼狈。
“大姐姐,求你救救世子吧!”
“我不走,大姐能救大伯,也一定能救世子!”
“嬷嬷,再和大姐姐求求情,世子不能死啊!”
陆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
屋里。
沈成林听着外头的动静,哭喊声和着雨声,显得格外凄楚。
“江宥齐,他真的会死?”
沈栀意饮了口茶,“为什么不会?”
沈成林犹疑的看着她,总觉得,江宥齐的死有她的手笔在。
“小姐。”
陆嬷嬷走进来,“她不肯走。”
沈栀意眼神冰冷,起身去了门口。
陆嬷嬷替她打着伞,沈栀意站在台阶上,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沈雨柔跪在地上,努力抬头望着她,雨水砸在脸上,让她快睁不开眼。
“大姐姐,世子爷有千般不是,日后我定劝他向您赔罪道歉。”
“只求你帮帮他,留他一条命!”
沈栀意眼神冷漠,“送你进侯府那日,我就同你说明白了。”
“我和他之间仇怨难消,日后你别后悔。”
“沈雨柔,路是你自己选的。”
沈雨柔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絮絮哭了起来。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
“有什么仇怨不能解开,非要不死不休?”
沈栀意摇了摇头,“这话,你应该去问问沈雨嫣。”
“她从前在家里风光时,不曾亏待过你,如今她这般下场,你可曾去看过她?”
沈雨柔在原地发愣。
她只听说,沈雨嫣疯了。
沈栀意看了陆嬷嬷一眼,“派个人,带她去看看,顺便给沈雨嫣带点吃食。”
陆嬷嬷颔首,“是。”
沈府和旧宅之间,隔得很远,有大半座京城那样远。
沈雨柔浑身都湿透了,才走回久违的旧宅。
不同从前那样有人气,如今的旧宅,透着一股子霉味儿,处处都是老旧。
沈雨嫣就住在原先她的东院闺房。
院子里的秋千被打湿,看起来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
忽然,一道厉声响起。
“我才是侯夫人!”
“都是我的,放肆!你怎么敢跟我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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