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打我，还打婷婷，婷婷你还没见过吧，是张军和前妻的女儿，我跟张军结婚的时候，她跟你家小雪差不多大，一晃就过去五年了。”
“我也带了她五年，她妈跑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婷婷就把我当成亲妈，那时候的日子是真好呀。”
胡美丽红肿的唇边浮现笑容，似乎已经陷入回忆当中。
“我们一家三口，每天乐呵呵地在一起，张军下了班就带我们娘俩出去玩，他下岗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日子过紧点，可他不这么想，他总觉得自己赚得没我多，没面子，我只好辞了职，跟我娘家借了钱，盘下这家小卖部。”
“我忙里忙外的进货开店，生意慢慢好起来的时候，他却被人带去了地下钱庄。”
“他赢了两次小钱，回来就兴高彩烈，一旦输了钱就去喝酒，在家里骂骂咧咧的，婷婷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劝一回，他就打我一回，起初只是一巴掌两巴掌，再然后就是拳打脚踢，可张军第二天就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说他只是一时糊涂，让我原谅他，不要不管他。”
“我怎么可能不要他，这是我爱了好几年的男人啊，可是下一回输了钱，他打我打得更狠，我几次收拾了衣服想走，婷婷都躲在门缝里，红着眼睛看我。”
“那个小姑娘，才一点点大，明明很舍不得，可是她跟我说，胡姨，你走吧，像我妈妈一样，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婷婷的妈妈，不是嫌贫爱富跑的，而是被打跑的。”
胡美丽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越来越轻，眼神也从刚刚开始的明亮，到后来的了无生气。
沈薇道：“所以最后你是为了婷婷才没走？”
胡美丽点点头：“我本来有过一个孩子的，被张军打到流产，医生说那是个成形的女孩子，婷婷也很高兴，说自己要当姐姐了，我婆婆还准备过来照顾我坐月子，只要张军改了，我们一家还会像以前一样，幸福快乐的。”
沈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你觉得他会改？”
“会的，一定会的，”胡美丽抬起眼皮，“我婆婆说了，张军只是一时孩子气，他还没长大，等时间长了，他自然而然就不会再去地下钱庄了。”
“你婆婆没跟你们住一起？”
胡美丽摇摇头：“张军每天回来得很晚，婷婷学业比较重，有时候吵得睡不好，就把婷婷接到她那去了。”
敢情所有的罪都让胡美丽一个人受了。
沈薇没见过胡美丽嘴里的婆婆和婷婷，她租林婶的房子也有段时间了，天天从小卖部经过，周边的人都知道胡美丽被家暴的事。
可除了萧寒之，没一个人管。
胡美丽的婆婆只在乎孙女，嘴上说得再好听，连拦都不拦一下，这样的家，这样的男人，还留恋干什么？
沈薇叹了口气，她想开口劝胡美丽离婚，可是看着这个傻女人埋头在屋子里扫残渣，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离婚两个字，说得轻松，她前世被磋磨成那样，直到死才醒悟过来，又怎么劝得动胡美丽？
沈薇从小卖部出来，才走了两步，就遇到正在阴暗处抽烟的萧寒之。
后者看到她，率先把吸了一半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然后道：“我送你回去。”
沈薇愣了一下，想到张军，又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男人，大概是怕张军去而复返，来找她麻烦。
她点点头，极为真诚地道：“好，谢谢。”
她一笑，就像春日盛放的蔷薇花一般，惊得人移不开眼睛。
萧寒之只看了一瞬间，怕自己又起什么不该有的妄念，迈着长腿，大步往前走。
沈薇跟在后面，这条巷子有路灯，但是因为供电紧张，基本过了八点就停电，所以黑乎乎的。
萧寒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个手电筒出来，打在左前方，照着沈薇脚下的路。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着，快到林婶家时，萧寒之突然开口。
“那个张军要是找你麻烦，你就说你是我妹妹，知道了吗？”
沈薇道：“好。”
交代完这一句，萧寒之侧了侧头，示意沈薇先进，等到林婶家的院门关上，他才回了自己家。
沈雪看到姐姐回来，连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姐姐，我的蜡笔和画本呢？”
沈薇拍了拍脑袋，忙跟妹妹道歉。
“对不起，姐姐刚刚被事情给耽误了，明天，明天一定给你买。”
沈雪撅着小嘴，身子一扭：“哼，姐姐说话不算数，不理你了。”
沈薇又是好笑又是高兴，沈雪会发脾气了，这是好事，小孩子还是要有个小孩子样好。
“对不起嘛，姐姐知道错了，明天一定给我们家小雪买，小雪别生气了。”
沈薇边说边往小姑娘的胳肢窝挠了两下，沈雪起初还崩着小脸，佯装生气，很快就忍不住笑起来。
“好，那姐姐明天一定要买，要是不买，姐姐就是小狗。”
沈薇立马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逗得沈雪笑得更大声。
林婶子在旁边笑看着姐妹俩的互动，小院里温馨无比，跟一片狼藉的小卖部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张军，沈薇除了给胡美丽供应茶叶蛋和枇杷外，很少再在小卖部逗留了。
这种事情，除非胡美丽自己立得起来，不然旁人再如何想帮，也是帮不了。
天气越来越热，沈薇趁机摘了荷花和藕带摆在厂门口卖。
她的荷花有红的，有白的，包在绿绿的荷叶里，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格外好看。
许多年轻女同志都忍不住买上一把带回宿舍插起来。
至于藕带，这年头吃得人少，多数人也只是问问价钱，买得少。
沈薇也不着急，打开随身带的两个铝制饭盒，跟沈雪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她的饭盒里是用干辣椒炒得酸辣藕带，一道炒苋菜，一个荷包蛋。
红的白的黄的绿的，搭配在一起，看着就很有食欲。
沈雪的饭盒跟她一样，除了藕带没放辣椒外。
沈薇忙了一上午，也是真饿了，想着赶紧往嘴里扒完饭，还要去菜市场跑。
有人就问道：“同志，你这味道怪香的，炒得什么？”
“就是这藕带，婶子，多放点辣椒和醋，味道可好了。”
“藕带味甘，性凉，还有清热止咳，消瘀凉血，润肠肺，生津液，消食止泻的功效，非常适合像你们这种熬夜加班的人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