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年纪小，她打算带在身边养一养身体，等下半年九月份开学，读一年幼儿园，七岁上小学刚刚好。
林婶道：“这个你倒是问对了，拖拉机厂旁边就有，要是职工的孩子，每个月出点生活费和学杂费就行，也不贵。”
“如果不是职工的孩子，想要进去就要托关系，而且学费什么的都挺贵。”
“但是拖拉机厂自带的幼儿园里面伙食比外面好，至少吃得干净。”
沈薇点点头，本厂职工的孩子，不可能。
那就只剩下托关系一条路了。
得到林婶的回答后，她就把这事放在了心上，晚上做了道红烧黄花鱼，炒了盘当季的蔬菜，两个人吃是够了。
黄花鱼有点微辣，配上用瀑布水做的米饭，沈雪吃得直辣舌头，却不肯停下来。
沈薇好笑地给她用帕子擦了擦鼻头上的汗，打算一会吃完饭带她出去走走，顺便消消食。
“小雪，晚上我们去买点蜡笔和纸回来，小雪要是无聊了，就用自己的画，不要林婶婶家的，知道了吗？”
沈雪乖乖地点点头。
吃了饭，洗了碗，两姐妹手牵手，走在小巷子里。
微风徐徐，天气越来越暖和，沈雪的感冒彻底好了，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小嘴巴巴地不停说。
“姐姐，我们一会买什么样的蜡笔，林婶婶说，幼儿园旁边就有家文具店卖，还有很多好看的彩笔。”
“不过彩笔比蜡笔贵，我们买蜡笔就好了。”
“姐姐，我喜欢林婶婶，她对我可好了，从来没有凶过我。”
“姐姐，我们是不是真的不用再回那个家了，大伯母和奶奶会不会来找我们？”
最后一句话里，沈雪的大眼珠子仍旧藏着深深的恐惧。
唉，这孩子，大概是产生心理阴影了。
沈薇握着妹妹的肩膀向她保证：“是，不会再回去了，不过保不齐大伯他们会来找我们，小雪要记住，一旦他们找过来了，就要大声地哭，不论他们怎么威胁你，就是不能跟他们走，知道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薇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跟沈雪说一声比较好。
她迟早要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人就是会很坏很坏。
沈雪用力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姐姐。”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小卖部的位置，文具店在另一条街上，穿过这条巷子就是。
然而平常总是到很晚才关灯的小卖部，这个点却早早关门了。
沈薇还觉得奇怪，她刚想朝里面叫声胡姐，就听到紧闭的门扉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其中还有胡美丽微弱的求饶声：“别打了，别打了，再打真的会打死人的，求你了，求你了。”
这是……
沈薇浑身一震，脑子里立时想起那个面相斯文，瘦高个子，还拄着拐杖的男人。
“不是说要招人吗，我看今天那姑娘就挺合适，你要把她招过来，我就不打你，嗯？”
这是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沈薇没有听到胡美丽的回答。
她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上涌，下意识地想冲进小卖部时，理智又一下子占了上风。
她抱起沈雪，快速地往林婶家的方向跑去。
待跑到林婶家时，她迅速地把沈雪放进她怀里。
“林婶，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林婶接过沈雪，见她神情紧张，刚想问发生什么事时，沈薇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别说1989年，哪怕到了2014年，家暴也仍旧屡禁不止。
沈薇知道，找保卫科没用，顶多拉开两人，互相教育一下。
那个叫张军的，下次还会再犯。
可是胡美丽对她不错，这事她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还不管，就不是她的风格。
她跑得很快，因此也没注意到夜色中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萧寒之也没看清是她，劈头盖脸地就骂道：“赶着去投胎啊，差点撞到老子知不知道！”
沈薇急忙道歉，再次往前狂奔，却被人用力拽住了手腕。
“出什么事了？”
刚刚从小卖部跑回林婶家，沈薇已经跑得满头是汗，她想挣脱萧寒之的手腕，可是对方捏得很紧，她硬是没挣脱一点。
无奈之下，她只得道：“胡姐被她男人打了，就在小卖部，我得去帮她！”
萧寒之一愣，随即破口大骂道：“那个龟孙，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是吧，我跟你一起去！”
上次吃的教训？
沈薇一愣，想到张军那拄着拐杖的腿。
“他的腿，是你打的？”
“不然呢，只会欺负老婆的男人算什么本事，老子今天非得把他另一条腿也给打瘸了！”
语毕，便迈着大步怒气冲冲地往前走，沈薇只得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男人宽阔的肩膀，她心里没有刚刚那么不安了，反倒多了丝安稳。
“出来，张军，有本事你出来跟老子打！”
小卖部的门被萧寒之踹得直往下掉土，巨大的撞击声在夜色中听起来震耳欲聋。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敢，还是想装作没人。
萧寒之又连续踹了三下，那门被踹得摇摇欲坠，里面的人没出来，倒把楼上的给招下来了。
“萧寒之，你神经病啊，大晚上的踹什么踹，再踹我去生产科举报你！”
“你去，你现在就去，有本事去找保卫科，老子在这等着你。”
“嘿，你还真当拖拉机厂是你家开的，这么横？”
“少废话，不是要去举报吗，赶紧的，老子踹完这里，就去你家踹，少一脚老子就不信萧！”
“你有病啊，我又没得罪你，你踹我家门干什么？”
“那老子踹别人家碍着你什么事，识相点就滚开！”
沈薇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她活了两辈子，四十四岁的人了。
不管走到哪，都是谨小慎微的，与人理论也是只讲重点，不讲脏话。
没有哪一次，敢像萧寒之这样，无所顾忌地威胁别人。
这种感觉，不得不说，真的好爽啊！
楼上的人还想再继续争论两句，被家里的人连拉带拽地扯了回去。
萧寒之冷笑道：“张军，老子数三下，你要再不开门，老子今夜就把你这小卖部砸了，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