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砚只是气场太强势,所以让人会自动忘记他其实也才三十四而已。
疏离淡漠的脸,让他看起来更成熟一点,但绝对跟“老”这个字没什么关系。
而沈书柠见过他大部分不要脸的时候,反而觉得在成熟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幼稚的心。
但这一面,也只有沈书柠见过。
“不老。”沈书柠哄道。
陆司砚微微颔首,“嗯,你两个舅舅眼神不好,别被他们传染了。”
...
本来准备去往医院看外公的阴郁心情,被男人三言两语,拨开了头顶笼罩的乌云。
但当看到插满管子的老人时,那好不容易消散的情绪又重新卷来。
沈书柠的杏眸微微泛红。
人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生老病死了。
“柠柠,别难过。老爷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见一面婉盈。委屈你了,等他以后在天堂会明白你的苦心。”
沈书柠克制住鼻腔的酸意,“好的大舅,那我进去了。”
陆司砚上前,“我陪你。”
沈书柠摇摇头,“我先一个人,等会儿你再进来。”
谢尧的妻子一直守在病房,当第一眼看到这外甥女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姑子真的来了。
“真像呐。”她喃喃道。
沈书柠点点头,她微笑着给他们关上了门。
她在病床前坐下,握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爸爸,婉盈回来了。”
本来陷入沉睡中的老人,眼皮微微掀开。
疲惫困顿的他,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氧气罩上呵出一团雾气:“婉盈,你...真的是婉盈?”
“爸爸,你不记得婉盈了吗?”
老了潸然泪下,沈书柠跟着落泪。
“别哭爸爸,是女儿来晚了,对不起。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沈书柠将母亲在日记本来的思念,亲口传达到老人的耳边。
老人肩膀颤抖,“好,好。婉盈,我的好女儿,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对不起你。”
他身体太虚弱了,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沈书柠为了让老人宽心,只说自己过的幸福的日子,那些母亲曾经的苦难,她只字不提。
“爸爸,你的外孙女叫沈书柠。等下次,我带柠柠来看你,好吗?”
谢老爷子微微牵了牵唇,“好...好名字。”
沈书柠对着门外的人招招手,陆司砚推门而入。
他不动声色的上前,弯着唇角揽上女人的肩,“是女婿来晚了,抱歉。”
谢老爷子看着女儿的脸,和女婿夫妻恩爱的影子,无比的欣慰。
似乎心中最大的石头落地。
老人需要静养,探病的时间有限,一个小时他们便出来了。
沈书柠心情再也无法轻松,她很清楚,外公没有多长时间了。
谢尧安慰道:“别难过,柠柠。你已经替他完成了最大的心愿了。”
沈书柠笑得苦涩,“希望如此。”
陆司砚本来想带沈书柠去住酒店,但谢尧坚持,他们只好住在谢宅的客房。
沈书柠枕在男人的臂弯里,“陆司砚,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想,她需要多久才能成长到如陆司砚一样的,都能泰然如山呢。
陆司砚浅笑,“不会。”
“难过了就哭,有我替你擦鼻涕。”
沈书柠:……
他总是这么的煞风景。
沈书柠没出声,安静的陷入沉思。
或许一年不够,等五年十年后,她也会陆司砚一样再也不会被这些情绪所波动了吧。
陆司砚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傻姑娘,他当然也会有喜怒哀乐。
他也不是遇到所有事都能够镇定自若。
至少在她的事上,他就不可以。
翌日,天还没亮医院的电话就打来,老人去了。
沈书柠换身了一身黑色,虽然心里有准备,但也实在是太快了。
谢家早有准备,所有的事都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先后两位老人去世,谢家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走出这阵阴霾。
灵堂里,沈书柠在那送来的花束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凑巧吗?
二表哥看着她站在花前,“柠柠,怎么了?”
沈书柠摇头,“没事。”
-
江挽月费尽浑身解数,终于让庭煊哥迷迷糊糊的跟她“睡”了。
陆庭煊昨晚喝多了酒,等他醒来后,就看到江挽月身上激烈的痕迹了。
他揉了揉额头,“抱歉,我去给你买点药?”
江挽月羞答答的埋进男人的怀里,“庭煊哥,我不疼。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
“庭煊哥,你可以留下来多陪我几天吗?”
陆庭煊本来就计划了一周的时间,都来陪江挽月。
“好,我下周回国,这一整周都陪你。”
江挽月开心坏了。
这里没有沈书柠,没有小叔,只有她和庭煊哥两个人。
好像时间一下子回到六年前,她还是庭煊哥最宠爱的妹妹一般。
终于七天之后,江挽月依依不舍的把男人送上了飞机。
陆庭煊吻了吻她的额角,“嗯,下次我有空再来看你。”
陆庭煊觉得这七天也格外的放松。
或许他应该少出现在老宅,减少跟他们见面的次数,才会心里好过一点。
江挽月曾经是他最宠爱的妹妹,他不该辜负她的期许才对。
“挽月,对不起,以后我会好好对你。”
江挽月眸光微闪,“哎呀庭煊哥,你一直都对我很好的呀。那你以后就努力对我更好更好吧!”
-
老人的丧礼办完之后,沈书柠就回国了。
下飞机,沈书柠去了一趟医院。
还没进病房,沈邵群就把护工喂到他嘴巴的饭打翻。
她冷哼了一声,“这是做什么?不想吃饭?”
护工苦不堪言,“沈小姐,你爸爸真是太难伺候了。每天给他喂饭,至少要被打翻三次碗才肯吃。”
“还有,他晚上要尿要拉屎也不说。弄得一裤子的,我又半夜爬起来给他清理。要不是看在你工资的份上,我真不想干了。”
沈邵群鼓着眼睛骂了几句,虽然骂的什么没人能听清。
“你看,你爸爸还爱发脾气骂人。”
“辛苦了,秦师傅。你受累了。”
然后沈书柠冷着脸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以后秦师傅,饭你每餐只喂一次,他要是不想吃,就让他饿着。”
“如果你再随地大小便,就给你插尿管。你不想再遭插尿管的罪吧?”
沈邵群呜咽的两句,气得直翻白眼。
“呵呵,没办法,谁让你就我一个女儿呢。你另一个女儿还在乡下干农活呢。不然让她回来,你觉得她会回来照顾你吗?”
“沈邵群,你除了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外,我对你没有丁点感情。能这么养着你,也算是还你养育之情了,所以你最好乖一点,不要闹。知道那医院外有多少人都还住不起这特护病房吗?”
“行了。辛苦秦师傅你打扫一下病房,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雇主一走,护工哼一声,“听见了吧,既然你女儿说了,那晚饭我就给你免了!你啊,就饿着吧!”
沈邵群老泪纵横。从这一刻开始,他是真的后悔。
如果他以前对女儿好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遭到这种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