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三小时前。
方柔睡眼惺忪地开门，还打了个哈欠，“才七点过，怎么这么早就退房，不在酒店多睡会儿？”
“不早了，我睡不着。”戚潇把买好的豆浆包子递给她，“楼下的，我吃过了，这是你喜欢的白菜馅。”
“谢谢哦，姐妹。”
方柔伸了个懒腰，接过早餐，正准备去洗漱，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戚潇手臂外侧模模糊糊的红色。
“潇潇，这么热酒店还有蚊子吗？”
她还有些迷迷糊糊，边问边走近去看，等到看清那个痕迹的具体模样，睡意彻底不翼而飞。
“……什么蚊子？”
戚潇刚换完鞋子抬头，就看到方柔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的手臂。
一分钟后，戚潇的声音差点把方柔的耳朵震聋。
方柔嘴里衔着豆浆塑料软管，看着侧身站在卧室穿衣镜前的戚潇，小心地问，“潇潇，你还好吗？”
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了一切，戚潇手臂外侧靠后的地方，有一个鲜红似唇印般晕开的印记，如宣纸上渗了滴红墨，在她细白的胳膊上尤其显眼。
这个位置很耐人寻味，是一个自己不容易看到，别人却很容易一眼看到的位置。
刚刚方柔提醒后，她扒着胳膊怎么都看不分明，只得去照镜子。
戚潇咬了咬牙，她明明记得昨晚对方并没有吻这里。
早上她不是没有照镜子，只是走得急，她当时又心里紧张，只刻意注意了脖颈周围，发现没有痕迹就放了心，以至于漏掉了这里。
她就顶着这样一个吻痕从酒店到了小区！！！
还买了早餐！！！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
戚潇心里原来升起的那些复杂的，怅然的情绪现在全都变成了恼怒。
沈乘逸肯定是在她睡着后故意留下的，这个位置不光容易忽视，而且在肘部上方不远，连短袖都无法遮住。
她回身坐在床沿，忍不住深呼吸，又再次深呼吸。
方柔仍愣愣看着她，小小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疑惑。
戚潇在心里叹了口气，给她解释，“昨晚我不是一个人，后来在酒吧我又遇到了那个男人。”
“？”
“哪个？你说你喜欢的款那个？”
戚潇不好意思地避开她的视线，神态是明显的默认。
方柔好声好气：“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他睡了。”
“？”方柔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先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你是自愿的吗？”
“是自愿的。”
她放下了一半的心：“那就行。”
又关心起第二个问题：“带套了吗？”
“带了。”
方柔放下了全部的心，随后就开始冷笑。
“看来我昨天误会你了，你是真洒脱。”
“还真睡了不亏是吧！”
“亏我那么担心你，还和你对暗号！！！”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一声惊呼！
“我靠——！”
“最后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们不会正在——！”
戚潇脚趾抓地，几乎快抠出城堡，昨晚酒意上脑，她都没有太感觉到害羞尴尬这些情绪。
现在被方柔这样一点点理顺，她也情不自禁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甚至开始遗憾为什么自己不是醉酒失忆体质，这样就不会回忆起这些既让人脸红心跳又让人羞愤欲死的过往。
方柔絮叨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回头看着双眼无神躺在床上已经蔫了的戚潇，忍不住问，“那你们以后还联系吗？”
“不了吧。”戚潇尬笑，“我们都没留名字，也没留联系方式。”
方柔沉默半晌，两口把早餐吃完，又出去洗了个手，才回来坐在了床边，“你给我说实话，昨晚到底怎么想的？”
她和戚潇从高中认识，至今成为朋友也有十来年，虽然对方偶尔会有些超出寻常的行为，但在男女关系上向来都称得上保守，方柔怎么也没想明白戚潇怎么突然就赶上了一夜情的潮流。
“不知道。”戚潇眼里露出几分茫然，又开口道，“可能喝多了人就比较脆弱，然后一时冲动。”
方柔脸立刻皱了起来，显出一副牙疼的表情，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她，“你记得你上次给我说一时冲动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戚潇还真不记得这些。
方柔一字一句：“你和周景在一起的时候。”
这个名字一出，戚潇也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这次和他那时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戚潇犹豫开口：“……和周景在一起的时候我心思太多，但这次我什么都没想。”
“我倒觉得你这两次都一样。”方柔冷哼一声，补充道，“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有结果。”
戚潇垂眸：“这样的开端能有什么好结果？”
沈乘逸一看就家庭条件不差，性格也带着傲气，她和他最多算见色起意，不如一开始就保持清醒。
方柔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现在身体还舒服吗？用不用洗个澡？”
“还行，昨晚洗过了。”
戚潇手指摩挲柔软的被套，又想起了沈乘逸，不得不说他在床上很体贴人，昨晚一直顾着她的体验，最后抱她去清理的时候，动作也很温柔。
不能再想了。
戚潇看向方柔：“你今天不上班吗？”
“不上，我都接连上了一周班了，今天统一调休。”
戚潇想了想：“那我睡一会，下午我们出去走走吧。”
“行。”
方柔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两圈，确认戚潇心情看起来的确很平静，也不再提这事。
她很清楚，很多事情反而是越提起就会越在意，如果你一开始就不把它当回事，这件事慢慢也真的不会算什么大事。
等到戚潇睡醒，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她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方柔正躺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
方柔不喜欢与陌生人合住，所以租的是一室一厅，她家经济条件还不错，即使在春城，也没有让自己过得很拮据。
“醒了？”
听到戚潇推门出来的声音，方柔从沙发上坐起来。
“嗯，出去吃饭吗？”
“好，你先换衣服，我再做个每日。”
戚潇打开行李箱找衣服，春城天热，她带的都是短袖或者吊带，以至于没一件衣服能遮住那个显眼的吻痕。
她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皱着眉头问方柔，“你有半袖的衣服吗？”
方柔在衣柜找了找，倒是给她翻出了几件，T恤和衬衫都有，戚潇一件件试，越试越沉默。
是可以勉强遮住那个色彩鲜明的吻痕，但反而因为卡在袖口边缘——走动时会若隐若现，显得更暧昧了。
“……这件吧。”方柔最后给她翻出来一件米色的长袖防晒衣，递给她，“我都快忘了我还有这个衣服了，这个料子很薄的，不会热。”
戚潇最后还是认了命，原本她很怕热，夏天宁愿打伞也不穿防晒服。
沈乘逸这个人是真的难以言喻，即使人不在，也可以轻松在她的情绪上跳舞，顶着这个吻痕，她很难彻底把他抛之脑后。
“吃什么？”戚潇问。
“粥吧。”方柔犹豫了一下答，“你昨晚不是喝酒了吗，吃点清淡的，这边有家粥店挺出名的，我之前吃过一次还不错。”
这家粥店确实很不错，招牌是生滚鱼片粥，戚潇在推荐下尝了尝，入口鱼片爽滑紧实，没有一丝腥气，米粥醇香而不油腻，又夹了一筷与之搭配的青菜，完全称得上咸鲜可口。
她大快朵颐吃完，脑海里却又想起了昨晚那碗白粥。
这点游离的想法很快就被她强行忽略，归类为身体缠绵的后遗症，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干脆点开微信，刷起了朋友圈。
一翻就看到了韩若琪的消息，上午发的，过了也没多久，在好友圈里十分显眼。
「帮老板招游戏文案策划一枚
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三年以上同行业剧情策划经验，较强的写作功底，可以把控设计完整故事架构，有独立负责过游戏项目的经验最佳。
薪资：25k～40k，14薪
好友圈的友友们，具体有意带简历联系我哦！」
戚潇把这条朋友圈看了又看，最终还是点进了她的对话框。
戚潇：【若琪，你朋友圈发的是你们公司的招聘信息吗？】
韩若琪：【是的，公司的新游戏，最近刚一测了的摧雪。】
她语态轻松地开玩笑：【你怎么关心起这了，总不会想来吧？】
戚潇垂眸思索了下，没否认，顺着开口。
戚潇：【是有点这个意思，来和你一起上班不好吗？】
韩若琪刚吃完饭，见戚潇这样回，她有些惊讶，想了想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喂？”
“潇潇，你怎么想离职了，不是在朝波发展的挺好吗，我之前还听说你快升职了。”
韩若琪知道这个事情戚潇并不意外，对方在朝波工作过多年，之前就是另一个项目的主美，消息灵通点也正常。
因为有个共同朋友黎娜，她们关系一直还不错，上次韩若琪来苏溪出差，她们三还一起吃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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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个人原因。”戚潇含糊，“恰好看到你发了，就想具体问问。”
“那我直接给你说一下具体情况，你先考虑一下。”
见戚潇说的不明，韩若琪也没多问，直接给她介绍了一下项目和公司大概情况，以及更细的招人要求。
两人在电话里谈了十多分钟，戚潇才挂了电话。
“怎么了？有合适的工作？”
方柔抬头，光听戚潇这边的对话，她从字里行间也猜出了个大概。
戚潇点头，刚刚和韩若琪聊的还不错，对方说她的简历应该没什么问题，其他的问题就要具体和主策与制作人那边聊了才知道。
“业风游戏的项目缺一个文案策划，我感觉还不错，想去试试。”
“他们工作地点在春城？”
刚刚戚潇电话里说自己恰好在春城，随时可以面试。
看着方柔已经流露出期待的双眼，戚潇也露出一个笑，“对。”
“啊啊啊啊！”
“真的吗，那我希望那家公司争点气，一定让你百分百满意！”
方柔已经确定了在春城定居，新房正在装修，故而一直在游说戚潇过来发展。
戚潇失笑：“怎么不是我争点气，人家还不一定给我发offer呢？”
方柔振振有词：“你都愿意去面试了，不发的话就是他们没眼光，他们没眼光就等于他们不争气。”
“好吧。”
戚潇被她的强词夺理给逗笑了，心里也温暖不少。
她把简历更新了一下发给韩若琪，又和方柔继续逛街，“业风游戏”给结果的速度很快，很快就给戚潇回了话。
“明天下午就面试？这么快？”方柔有些惊讶。
“估计是他们招的急，若琪又给我美言了不少。”
戚潇顺口解释，又看了看地图，打算去前面商场逛逛，明天要面试，她带过来的衣服都不方便，得买一件得体的衬衫。
而且还得挑一件长袖的，想到这儿戚潇又有些无语。
她拉着方柔进了商场，另一边的韩若琪在努力给她拉好感度。
“我之前毕竟在朝波待过，戚潇真的很不错，刚毕业进来的时候，就是同一批应届生里面表现最好的，脑筋灵活又认真，工作能力一直很强。”
钟禹有些疑惑：“她的简历确实不错，不过我们发的岗位对她而言算是平级，她现在负责的游戏是月海，已经运行的很好，有什么必要离职，还是跨城市？”
“那我就不知道了。”韩若琪犹豫了下，换了个角度切入，“她不是随便跳来跳去的性格，她在朝波可是待了五年呢！”
“那倒是。”钟禹点头，肯定了戚潇的稳定性，转而问另一边的沈乘逸，“你觉得怎么样？”
沈乘逸视线还凝着简历上的那个小小的白底证件照，少女眉眼弯弯，笑容里带着朝气和青涩。
听到钟禹的询问，他随手往下翻了翻，大致浏览了一下。
“看简历挺好的。”沈乘逸答。
“行，约明天下午三点面试吧。”钟禹看向韩若琪，“你把她的电话给人资那边，我让他们联系。”
韩若琪点头，退出办公室，其实她大概猜到了戚潇为什么离职，今天收到戚潇消息后，她就去问了黎娜。
黎娜是朝波人资部门的人，消息灵通，察言观色能力也强，她告诉韩若琪，之前聚餐看到过戚潇新领导看她眼神不太对，而且今上午，戚潇的升职流程本来都快走完了，又被拦了下来。
不过这点就不太好对钟禹说，职场花边新闻总归是对戚潇不利，哪怕事实是陈斯单方面的骚扰，也难保钟禹会不会多想。
等她出了办公室，钟禹看向沈乘逸，揶揄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一天都没精打采的，还没睡醒？”
“你就这么好奇？”
沈乘逸抬眼看他，甚至都有些不理解，今天钟禹只要看见他，时不时就拿话撩他两句。
“那我肯定好奇啊。”钟禹眉飞色舞，“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就没见你对女人有过兴趣，这可是第一个。”
他还举例：“就比如哪天我告诉你我谈了个男朋友，你好不好奇？”
沈乘逸对他举的例子有些一言难尽。
但还是不想满足他的好奇心，开始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不要打扰我工作。”
“啧啧啧。”
钟禹对沈乘逸的避而不谈一点都不当回事，反正时间还早，他以后有的是机会问出来。
他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出了门。
沈乘逸敲亮电脑准备工作，好一会后，他轻移鼠标，又点开了之前韩若琪发他的简历，把那张小小的照片截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