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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禁止高空抛物

作者:秦淮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上厕所不用大声。”


    领她进到浴室,甘浔教她用马桶:“纸在这里,结束按下这个键,有水出来冲干净。”


    “……请问阁下在不在听?”


    ——赵持筠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照起镜子了。


    左脸看完看右脸,右脸看完看正脸。


    “此镜上等。我看见厅里有面更大的镜子,可换良田百亩。”


    指尖轻触镜面,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自己,连睫羽在眼下投落的阴影都纤毫毕现。


    “顾盼生姿。”她说。


    甘浔也在看镜子里的人,还是没能免疫,被美貌暴击得忍不住笑。


    “看来你不是美不自知的人。”


    赵持筠从镜里看她,体验从未有过的对视,不解道:“我又不瞎。”


    “听你之意,想来在你朝,本郡主尚算容貌出众者。”


    赵持筠蓦然转身,发梢扫过甘浔的手背。


    甘浔忍住没去碰那块皮肤,怕赶走异样触感,对她坦诚:“是,你很美。”


    简单三字,刚巧叩在赵持筠心坎上。她笑。


    甘浔继续教学:“记得洗手,水龙头在这。”


    水柱落下,赵持筠往旁站了站。


    “我们镜朝虽有引水之物,但你家水从何来?这里没有水缸,我也并未在窗外看见水源。”


    甘浔得意一笑:“仙术嘛。”


    赵持筠自然不信,这多半也是“科技”,必有章法在里面。


    但还是恰到好处地露出甘浔喜欢看的敬畏之色。


    “明白。”


    听到冲水声,甘浔拿衣服过去。


    赵持筠将手放在凭空出现的水柱下,冷水格外清澈。


    抬头照镜,她神色较平日憔悴,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又见到甘浔抱衣裳站在她身后,正玩手机等她。


    “马桶声为何如此聒噪?”


    “把污水抽走需要力气,当然吵了,几秒钟而已。好了我要洗澡,你去歇会。”


    甘浔说话间也没闲着,放下干净衣服,拿过干手巾帮她擦了手,又挂回去。


    甘浔不像女使一样对她恭敬,但做事看似随意,实则粗中有细。


    让她想到出嫁之前的阿姐,也是这样顺手而为地照顾她。


    “我也想沐浴。”


    甘浔睁大眼,心说你不是应该吃完饭就走,还想洗澡?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赵持筠瞧出她顶不愿意,眼里的光亮一暗,抿着唇克制心绪。


    她究竟不是阿姐。


    只是陌路人。


    跟谁欺负她一样!


    棉花人甘浔心软了,“好吧,你等我洗完。”


    她有底线:“我不可能帮你,你得自己动手。”


    赵持筠得到应允颇欣慰,却看她避之不及,仿佛侍候自己是她委屈。


    冷哼一声,傲声道:“晓得了,是你的人人平等。”


    甘浔听得一愣。


    赵持筠身姿绰约,如同立于枝头的雪梅,一举一动都像古装剧里出来的人。


    还得是礼仪指导过关的剧。


    当她古声古气地说出“人人平等”时,甘浔有被冲击到。


    没忍住笑了,被问笑什么,甘浔说“笑你悟性高”。


    赵持筠一脸那还用你来说。


    洗澡前,甘浔想到一茬,从浴室探出头:“过会我放热水,厨房会有噪音,是燃气加热的声音,你不要怕。”


    赵持筠正在沙发上翻着书,眼睛也不看她,“知道了,下去吧。”


    我下哪去?


    甘浔愤愤关上门。


    赵持筠将视线从书中抽离,眼前是印刷清晰的纸张,耳畔是甘浔所说的燃气加热声。


    名为沙发之物比王府华贵的软榻更舒适,琉璃灯通明,驱烬长夜,恍如传闻中的东海明珠。


    天地万物皆在与她诉说,此间非她赵持筠该踏足之地。


    她祈求这是一场黄粱梦,深眠醒来,她还在王府的榻上。


    这里的所见所闻会成为她在赏花会上的趣谈。


    而眼下她只能慢慢寻找出梦的法子。


    她走到甘浔所言的阳台上,往外看,灯烛荧煌,上下相照。


    峻宇之上不胜寒,令人心惊胆战。


    她没有跳下去的勇气,她不敢赌跳下去梦就会醒。


    只好回到沙发,继续看书。


    家里有不速之客,甘浔洗头洗澡的速度比平时快上一倍,拿着毛巾擦头发走出浴室。


    她刚才抽了一本时尚杂志打发赵持筠,赵持筠正看得津津有味。


    “看得懂简体字?”


    “略懂,好在图文清晰,这里书皆如此?”


    “越贵的书越清楚,这种最普通的。”


    赵持筠闻言看向堆着书的桌子,心生向往。甘浔当作没看见。


    “现在洗澡吗,直接去。”


    “我去可是也有热水,还是要学这里的仙术?”


    甘浔诚实:“你只需要学操作,打开就有,就像马桶里有源源不断的水,洗澡的热水也取之不尽。”


    赵持筠上位者姿态感慨:“当真安居乐业,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甘浔不置可否。


    现代生活节奏和压力,某些时候对人而言就是地狱,不得不活在被定制过的困局与窘境中。


    谁会为有内衣空调,马桶、镜子,为洗澡有热水感到幸福。


    可赵持筠的话似乎是在提醒她,现代人,或者说她,客观来说过得不差。


    衣食无忧后,也许人们坠入了贪海,才会满腹怨气与焦愁。


    “跟古人比是舒服多了,可是生活方便后,人的欲望会变多,压力就大了。这些‘仙术’都要银子买,没钱就享受不到。见别人拥有,自己没有很痛苦。”


    “人人平等,又暗中被银子分成三六九等。”


    甘浔擦着头发告诉她。


    湿漉漉的头发被.干发巾一点点擦干,她不喜欢用吹风机。


    清爽的香气从她湿发中阵阵溢出,她的巾帕极好用,赵持筠看得出格外吸水。


    甘浔说话既不故作高深,亦不带谄媚。


    吐字很听得清,只是带了双唇发懒的含混,显得温软又亲昵。


    仿佛自己是她亲近的人,她们趁夜促膝长谈。


    “此乃常事,万物生来有命,即便仙人,也会被分出等级。上仙跟山神又如何比。”


    赵持筠说着话,正大光明地端详甘浔。


    在甘浔以为赵持筠会顺着话题说下去,指出自己就属于混得差的那类人时,赵持筠突然轻戳她的鼻骨。


    认真发问:“甘浔,你是异族人?”


    最初夸她长相俊美,并非诳语。


    甘浔身量长瘦,又不是饥肠辘辘后的羸弱。


    像株精神的山涧野兰,也像一碗清爽的冰酥酪。


    哦,她真饿了。


    眉如清竹,双目如潭,面部不似中原人平坦。


    最明显的是瞳仁颜色偏淡,不留神还看不出来,迎着灯光近看,才看出有些发灰。


    通身却不因此外表具备攻击性,甚为悦目。


    甘浔被冰凉的指尖戳得眼皮跟着心脏都一跳,以揶揄掩盖下意识的紧张:“你这个古代人还懂这个呢?”


    赵持筠顿生不满:“你真当本郡主没见过世面?我大镜与外族通商往来多年,你的姓氏、长相都不像汉人。”


    甘浔被盯得恍惚,赵持筠的目光带着没被工业化和电子产品污染过的清澈。


    好比溪水,望向哪里就冲刷到哪里。


    冰冰凉凉,让人打颤。


    “猜错了,我是土生土长的汉族人。”


    “就是混了点血而已,据说我素未蒙面的外祖母是个北欧人,芬兰好像——芬兰就是离我们这很遥远的一个国度,我也没去过。”


    “也说不好,我爸说我亲妈当年就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谁知道真假。”


    她说着就笑起来,好像身世无关紧要,不过是几句闲谈。


    只有她笑,赵持筠则不语。


    此类出身在镜国实属低微,连进王府做下等仆役也无资格。


    万幸甘浔遇到的是她,清河郡主向来不单以出身定人品性,断然不会因此生出鄙夷。


    甘浔还不知道被人可怜了,正专心给伤口消毒,喷了点药,疼得她弯腰下去吹了几次。


    赵持筠问:“真不用寻大夫吗?”


    她现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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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甘浔这样的出身,多半没钱找大夫疗伤。


    “小伤,不至于。”


    甘浔忙完看了眼手机,“晚餐还有十分钟到,快去洗澡,你这头发洗不洗?”


    “自然要洗。”


    甘浔眼前一黑,“那很费事,你自己行吗?”


    “不知,我从未亲自洗过。”


    “……”


    甘浔收到暗示,踢走这个皮球,“要不别洗了,过会我带你下楼,去理发店洗。理发店就是专门洗头理发的地方,比家里方便,不然你这发量吹都要半天。”


    赵持筠勉为其难:“我听你的就是了。”


    甘浔又奉命帮她盘发,已经尽量轻手轻脚,还是被锐评手脚粗笨。


    跟她前老板一样难伺候。


    古人用的洗发水纯天然,赵持筠发间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气,轻柔地占据甘浔全部的嗅觉。


    这样的社交距离,在甘浔生活里少之又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律比平时高。


    甘浔不常伺候人,盘个发不仅慢吞吞,还扯痛了人家。


    郡主忍痛,臭脸说:“若是在我府上,你这样做活饭都没得吃。”


    像在给流浪猫梳毛打理,猫也不乖,明明受着恩惠,却摆出居高临下的主子姿态。


    她立规矩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府上。你要再挑三拣四,我就让你今晚先没饭吃。”


    赵持筠闭嘴了。


    甘浔满意,这姑娘别的优点不谈,非常识时务,就算回不去也肯定能活下来。


    盘完发,甘浔给她戴上浴帽。


    重新拿了一套长袖衬衫跟宽松轻薄的长裤,满足她蔽体的要求也不至于穿上中暑。


    赵持筠看着新衣衫,想到方才书中所见。


    甘浔没有骗她,这里无论男女,或袒胸或露.乳,不谈幽私,只论美与“时尚”。


    甘浔的衣裳已经比书上保守许多了。


    “会洗澡吗?”甘浔随口一问。


    “不会。”赵持筠坦然道。


    “?”


    “我自出生起,便不必亲自沐浴。”


    “要不要再大声一点?”


    这么大人不会洗澡,甘浔眼前一黑,“朱门酒肉臭”具象化了。


    只好从零开始教:“左边热水,右边凉水,你自己调到适合的温度。先用水从头到脚冲一遍,尤其私密处……”


    “何处?”赵持筠问。


    甘浔被问懵了,舌头打结。


    脑子里不自觉闪回不久前看过的春光,铺天盖地的花骨朵疯长起,小小的浴室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深呼吸一口:“如果这就是你学洗澡的第一个问题,那我要重新考评你的智商。”


    赵持筠冷声:“你既晓得,还讲废话。”


    赵郡主有件本事,她怼人不是牙尖嘴利,嗓音高昂,让人恨得牙痒的样子。


    她轻描淡写,语气如常,乍一听都容易听不出来被骂了。


    但甘浔听出来了,“不教了,你随便沾点水擦擦吧。”


    罢工。


    “小气,不过同你说笑。”


    赵持筠伸手拦下她,朝她展颜。


    呵呵,看在她嬉皮笑脸得挺好看的份上,甘浔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后续的流程教了,一一给她介绍瓶瓶罐罐。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教成年人洗澡。


    “我出去了,你脚下小心,小心滑倒。有不会的喊我,我会在门外指导你。”


    赵持筠兀自研究着洗护用品:“多谢。”


    甘浔出去后怀疑她有没有记住步骤,总之操心个没完,简直体会了把无痛当妈的感觉。


    果不其然,还没两分钟,赵郡主就喊:“甘浔。”


    甘浔正在房间换四件套,听到立刻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里头安静一秒,之后笑道:“无事,想喊喊,看你是否会如你所说那般会出现。”


    笑声轻,轻得像片柳絮,没有一点征兆就随风从额角掠过,留下透明的痒意。


    甘浔几近头晕,抬抬手,没捉到不存在的柳絮,只好蹭了蹭眉骨。


    回过神,她很想把人打包从阳台扔出去。


    算了,禁止高空抛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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