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温判惊讶的样子,孙楠郑重地点了点头。
“非常有可能,现在新政府北平城财务部没有了部长,部长秘书也没有了,只有副部长龙会长一人在主持财务部的事务,而且现在翊卫社那边,直接没有了一个情报处处长,警察署的署长也没有了,如此一来,北平城的新政府官员一下子像是锐减了一样。
所以新政府为了稳定政府的运转,肯定会想办法提升一些人上去,将这些空缺填补上去,虽然有可能会直接派来一个部长,但是我感觉最大的可能就是重新派来一个副部长。”
温判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如果是龙金洪升任财务部部长,那倒是或这家伙在北平城的地位就更高了,至于说和佐佐木美子与王惠的计划,现在佐佐木美子也没让他终止,也没能让他继续,所以温判现在还是继续维持原来的样子。
该窃听的无用消息也会继续,有用的消息也绝对不会放过。
一天的时间,温判就在商会里面待了一天,到点下班,先去了爱理夫人家中,吃了晚饭才开始回去。
温判快到家的时候,当即发现自家门口看到了两个熟人在家门口不远处徘徊,居然是赵铁柱,还带着他家老大的那个小孩。
“柱子哥,过年好,您这是?”
赵铁柱闻声猛地转过身,蜡黄的脸在路灯下泛着青白,边上的赵家小老大也跟着转头看向了温判。
赵铁柱那双总是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肿得像核桃,眼下的乌青几乎要垂到颧骨,他下意识地用袖口蹭了蹭鼻子,粗粝的布料在冻得开裂的皮肤上划出红痕。
"温...温爷..."
“判,判叔。”
一老一少都对温判恭敬起来了,赵铁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哽咽的颤音。
"俺爹他...今儿后晌没的。"
话音未落,他怀里的孩子突然"哇"地哭出声来,小手死死揪住赵铁柱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温判闻言也是一愣,这不应该啊,温判上次剃头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年后过完元宵,人就没了?
他当时可是给钱给药的,不可能会这么快没了的,起码也还有好几年的光景啊,怎么会就直接没了呢?
温判这才注意到他肩膀上捆着麻线,手里攥着一把东西——一叠粗糙的草纸,边角被攥得发皱。赵铁柱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泥灰,他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冻得通红的耳朵,嘴唇哆嗦着却再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有浑浊的眼泪顺着鼻翼两侧的沟壑往下淌,在满是胡茬的下巴上滑过。
这时候温判才正式的注意到,赵铁柱太憔悴了,而且整个人的穿搭也不像是一个铁匠铺老板的穿搭,就像是一个普通了不能在普通的人了。
"昨儿个还喝了两碗粥..."
他突然蹲下身,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宽厚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今早上就说冷...裹着棉被还直打颤..."
孩子的哭声混着他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胡同里传出老远,惊得墙根下的野狗呜咽着跑开了。
温判下车去准备扶他起来,却见赵铁柱猛地抓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像能够捏碎骨头一般。
"俺实在是没钱买棺材...连烧纸都凑不齐..."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鼻涕混着泪水糊了满脸。
"温,温爷,求你...借俺点钱,让俺爹走得体面些..."
温判连忙将赵铁柱拉了起来。
“先上车再说。铁锤扶着你爹。”
温判打开车门,然后让赵铁柱先坐进去,然后开着车朝着赵铁柱家的方向去,路上温判才询问怎么回事,原来是为了重建石景山冶铁所,城内的所有铁匠铺都要炼粗铁上交给小鬼子,他赵铁柱还是运气好的,所有的铁小鬼子都用十分之一的成本价收购,其他人的,那都是强取豪夺的,一分钱都没有。
但是十分之一的成本价,这根本没有利润不说,还要亏大钱啊,所以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赵铁柱的铁匠铺就亏了连饭都吃不上了,家里能典的都典了,小鬼子逼着交铁块,如果是交不上,就要他儿女的和老婆去抵账。
粮食的价格也一天比一天贵,他们家连粗粮都快吃不上了,赵铁柱和赵铁锥又是体力活,吃不饱就没法干活,所以为了家里的子孙,老爷子选择了饿肚子,每次都将碗里的分给小孩子们,最开始吃半碗,到后面基本上就只有一点点了。
赵铁柱看在眼里,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希望小鬼子的石景山炼钢厂能够迅速重建,到时候就不用这么惨了。
结果,炼钢厂还没建起来,老爷子先倒下了,他们给老爷子熬粥,熬浓粥,但是也无济于事了。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啊,我这人不爱走动,而且正月不剃头,我也就没有来询问剃头的事情了,每天不是去商会了就是去玩了,我悔啊,赵叔居然,唉,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先给老爷子操办吧。”
听完之后,温判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些人因为自己变成了商会的副会长,现在对他也是畏惧不已,所以,即便是两家以前关系好的,都到这种情况了,也不敢上门求助。
听着温判的话,赵铁柱也哭了,赵铁锤也跟着哭了起来,来到了赵铁柱家中,此时的老爷子已经被擦洗好了,但是头发这些也还没有梳理。
赵铁柱媳妇和小儿小女们在家里打扫,一家子的穿着都直线下降了。
“赵叔,这是五十块现大洋,您拿去给赵叔安排妥当些,不够再和我说。”
赵铁柱看着温判递过来的大洋,直接扑通一下就给温判跪下了。
“柱子哥,快起来,不要这样,赵叔是看着我长大的,我都没能让赵叔看到我最后一眼,是我的不对。您快去吧,我先给赵叔收拾一下头发。”
这时候了赵铁柱也没有和温判推让了,收下了钱财,然后带着赵铁锤出门去了,温判则是在家跟着赵铁柱的儿子给老爷子剃头休整,老爷子可以说是自己把自己饿死的。
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温判估计老人去世前,可能胃容量也就是个鸡蛋的大小吧。
这该死的小鬼子,温判实在是没想到,最先饿死的,居然是手艺人,荒年还饿不死手艺人呢,结果,赵铁柱就家如果是不改变,估计要沦落到卖儿卖女了。
其实他很想知道,这石景山炼钢厂的重建,怎么又和城内的铁匠铺挂钩了?以前不都没关系吗?
温判准备明天先去问问龙金洪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