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打开人身的感官，文雯望着窗外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
要不趁现在赶快离开？
考虑自己目前的走路熟练度，又参考了下屠晚的移动速度，文雯放弃了这个选择。难以目测的水汽重新聚拢，飘到了久必见亭的上空。
算了，屠晚把其他人解决了后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到时直接用云处理对方就好。
敲门声响起，随着咯吱一声轻响，猫猫推门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她是个好姑娘，心里担心文雯的状态，帮完阿里妈妈忙后特意来陪。
猫猫在一旁轻轻说着话，不强求文雯回应，内容也没什么逻辑，不过是杂七杂八地拉着家常。
“刚才，阿里的爸爸突然来找阿里妈妈，他们许久没见，我便避出来找你说说话。”
“阿里跑出去我本来还有些担心，结果耶律大哥过来传话，才晓得他虽嘴上不肯原谅他父亲，实际上只想让对方好好对阿里妈妈。”
耶律银冲是“五人帮”里的老大，阿里的结拜大哥。
“今天是阿里的生日，本来说一起给他好好庆祝一下，可惜他跑去找二转子和侬指乙，只能和他们一起度过了。”
二转子、侬指乙是“五人帮”里的老二，老四。
“爹爹和老福伯又在对弈，依他俩的脾气，一会儿准要吵起来。要是一会儿听见吵闹声，我就去给这俩老人家沏壶茶。”
“小骨说今天要和小刀来的，不知是什么事耽误了，往常他们从不迟到。”提到小骨，这个温柔又俏皮的姑娘面颊上不自知的被烛光晕上了一抹红韵。
听到这部分，一直没什么兴致的文雯抬起了头。
“他们不会来了。”很轻很柔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在这昏黑的屋子里格外毛骨悚然。
猫猫被吓了一跳。
待反应过来，她惊讶道：“你是说小刀小骨？文雯姑娘原来认识他们吗？”
话音刚落，这位聪慧的姑娘意识到了对方话中透露出的更重要的信息，她焦急道：“姑娘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来了？他们出了什么事？”
文雯摇头：“他们没出事，要出事的是你们。”
“什么？”
“惊怖大将军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你们和冷血见面的地点，派了屠晚今晚来杀你们所有人灭口。”
什么？！
猫猫娇俏的脸顿时煞白一片。
她顾不上质疑真假，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爹爹——”
略显尖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
蓦地，原本在屋里亲热的阿里爸爸和阿里妈妈，因为对弈互不服气而在闹别扭的老瘦老福，还有在侃大山的老何、耶律银冲，甚至是醉的不省人事的穿穿，何家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抄起家伙就往猫猫的位置赶。
在听猫猫说完事情经过后，穿穿第一个提出了质疑。
他自然不会对着猫猫发脾气，而是用愤怒的眼神看向文雯，大声道：“小刀姑娘他们才不会出卖同伴！”
穿穿也是老渠乡的人，他喜欢猫猫，和小骨是情敌。但哪怕对猫猫喜欢小骨嫉妒得要死，穿穿也不得不承认，小骨英俊、善良，和他父亲惊怖大将军完全不一样。
文雯压根没搭理他，坐在凳子上拿着一块糕点嚼——这是阿里妈妈为哄她出来给她的。
此刻，从云传来的视角显示，屠晚已经快到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穿穿不满她的漠视。
其余人要冷静的多。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冷血不在，这里无人是屠晚的对手，还是暂避为妙。
耶律银冲拦住想继续发问的穿穿，阿里妈妈道了声得罪一把抱起文雯，一群人就要抓紧离开，一直没太大反应的文雯忽然扭头看向了窗外。
她语气平淡：“来了。”
已经来不及了吗？！
文雯被迅速放下，和猫猫一起被围在了中间。其他人拿着武器，警惕地对着窗外。
漆黑的窗外出现一点银光。
光越来越近，在灯火的映照下方才显露，那竟是被长铁链连接的锥。
它们连在一起，像一记“问号”。
哗啦——
窗户被砸个稀烂。
阿里爸爸和阿里妈妈一起出手，那锥被击退，竟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拐弯，直直冲向阿里爸爸的脑袋。
阿里妈妈瞳孔巨震，她不顾一切地上前去救自己的丈夫，却轻易被击飞出去。阿里爸爸接住对方，一齐被扫飞。
关键时刻，耶律银冲大喝一声，扭头对猫猫等人怒喝“快走！”
以拳相击，他内力深厚果然逼退了那股杀机，但他本人却也径直往后飞，重重砸在了墙上，吐血不止。
好大的冲力！
若对方适才得逞，阿里爸爸此刻已没了脑袋！
敌人还未露面，房间里的战斗力眨眼就被废了一半。
众人神色愈凝。
窗外突然出现两个火红的小灯笼，越来越近，那原来是双眼睛。
已经成个窟窿的窗户处进来了一个人。
他没有眉毛，脸色青寒，红色的眼睛像蛇一样毒厉。
阿里爸爸、阿里妈妈和耶律银冲费力撑起身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终究伤的太重，重重摔在了地上，再难以动弹。
老瘦老福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这间房子的门与窗户是一个方向，此刻生路被屠晚封死，他们决定一会儿拼了这条命缠住对方，为年轻人争取一线生机。
穿穿明显并不打算逃，他要留下来和老瘦老福一起战斗，为两个女子制造机会。
同为老渠乡人，彼此生活许久，猫猫自然看出了他们的意思，她不想跑，她想和她的父亲、伯伯和哥哥生死都在一起。
但文雯呢？她白天刚受过惊吓，现在连走路都不行，冷血托付他们照顾好她的！
猫猫擦干眼泪，下了决心。
许是对自己的武功极有信心，也或是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屠晚走进来并没有急着攻击，他看着乌泱泱挤在房间里神情戒备的人，神情有些诧异：“你们似乎一早就知道我要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说明大将军身边有了奸细。比强大的敌人更可怕的，是自己人的捅刀子，比捅刀子还可怕的，是非常多疑的大将军本人。
想到回去后可能面临的血腥清洗，屠晚也不禁头疼起来。他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你们都死了，也就没人知道了。”
屠晚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铁链，老瘦老福随时准备出手，突然，屠晚停下了动作。
他似乎看见了令他感到惊讶的事。
阿里爸爸、阿里妈妈和耶律银冲倒下后，圈有了缺漏，适才被围在中间的俩人露出了全貌。
其中一位有些眼熟。
“是你啊。”屠晚面露恍然，“原来冷血把你送到了这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是实话，正因实话才扎心。
老瘦、老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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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穿怒吼一声，齐齐攻了上前，屠晚迎战。
然而他诧异地注意到，这边激烈交手，那边那位熟悉的美人坐在桌前，却突然专心致志地啃着糕点。
没有恐惧与愤怒，也没有悲伤与担忧，面上平静无波，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灯光映照下，美人比白天的容色更胜了三分，也更不似真人。
屠晚有些好奇，他刻意控制着交手的节奏，交手过程留意着对方的神情。只见不论是然而无论那三人是占上风还是呈败势，那双漂亮的睫羽都没有一丝颤抖，吃东西的动作也没有一丝停顿，仿佛发生任何事都没有她手中的糕点重要。
屠晚这下是真的起了兴趣，他扬起铁链，特意没下杀手，除了猫猫外还站着的三人很快被打得昏迷不醒。
不知有意无意，他始终牢牢守着出口的方向。
猫猫一声惊叫，顿时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忙上前查看三人都情况。
文雯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波动，那双漂亮的不似真物的眸子就像湖水一样没有丝毫涟漪。
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屠晚想了想，拿出自己刚从城中铺子买的点心，来到文雯面前抬高晃了晃，“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回答的话我把这个送给你如何？”
文雯瞅了瞅对方手里闻起来很是香甜的点心，恋恋不舍地将手里剩下的糕点放回盘子，轻轻颔首。
盘子里的可以之后再吃。
屠晚很有耐心地等待对方。
待那双没有情绪的眸子转向自己后，他问道：“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文雯反问。
“哦？”屠晚扬起锥闪电般向文雯袭去，在离咽喉不足一寸才堪堪停下。那双眼睛映着银光，甚至连眨都没眨。
如果是那其他人呢？
屠晚调转攻势，锥直冲地上昏迷的穿穿，径直穿过对方的胸膛，鲜血四溅，溅到了一旁茭白的面孔。穿穿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身下血水逐渐淌出，汇成一汪。
文雯眼也不眨，甚至连余光都没向地上的人扫一眼，只轻轻抬起手，擦拭溅到的血迹。
其余被打倒的人目眦欲裂。
猫猫见与自己情同兄妹的哥哥此刻不知生死，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果然。
屠晚脸上笑意愈盛。
“他要死了，你不伤心吗？你不愤怒吗？”
文雯摇了摇头，她甚至奇怪地看了屠晚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屠晚如同话家常一般：“你们认识多久？”
“不到一天。”文雯实话实说。
“哦……是嘛，那你与他关系怎么样？”
“一般。”
“这样啊……”屠晚将锥对准了正趴在穿穿身上失声痛哭的猫猫，看着对方温柔美好的面孔，他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持武器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他继续询问：“那你和这位姑娘关系如何？”
文雯想了想：“还可以吧。”至少比和穿穿接触的多。
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情。
屠晚好奇道：“你不担忧我会杀了她吗？”
“为何要担忧？”
“你不怕她死了吗？”
文雯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怕她就死不了了吗？”
“噗——哈哈哈哈……”屠晚没忍不住，笑出了声，“也是，你说的有道理。”
他止住了笑声，轻叹：“你可真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