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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随成玉

作者:随栖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除夕清早,长安城大街小巷活过来,偶尔飘落的雪中街道上小贩们叫卖声不断,贩卖色彩鲜艳的年画和胡饼吃食,小孩子们在街头来回穿梭,稚嫩的脸上满是对新年的兴奋与喜悦。


    丞相府到处红灯高挂,祠堂前人来人往,精心摆放祭品,将新鲜的酒肉和瓜果一一陈列在供桌上,牌位两旁点上檀香。


    檀香四溢,随知许屏住呼吸跟着众人祭拜先祖。


    丛相无父无母,从小混百家饭长大,后入赘随家,祭台之上皆是随家祖先。


    随知许余光扫过众人每个人都神情庄重,跪拜在地,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悠悠的香烟升起,营造出肃穆的气氛。


    “阿许,过来洒酒。”起身之后随赫拿起侍女托盘上的酒杯,夫妇二人洒酒后便招呼随知许。


    “凭什么?”随山不再一言不发,直愣愣盯着随赫。


    “宣布阿许为少主,你不清楚吗?”


    “凭什么?她一个刚从道观里待了十八年的人对族里的事情半点不了解,你就这么确认她为少主?我不同意。”


    随赫声音冷冽,呵斥他,“你在长安待久了,忘了随家的规矩是什么了吗?三番五次违抗家主的命令,是想被逐出家族吗?”


    丛相冷眼旁观,“二弟怎么又犯糊涂了,冬日难熬莫不是二弟的脑子也冻坏了。”


    随山站在随赫面前,头颅微微下垂,他身后的妻子儿女扑通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随知许站在一旁,一声不发。


    随山对上随赫冰冷的眼神,顿时吓得冷汗直流。


    “你在族中毫无建树,全靠荫庇。这些年来你的小动作不断,我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多次劝告你,可你却愈加猖狂,阻拦阿许归家,三番五次违抗我的命令,我看你是不想再待在随家了,如此我还要再写一封书信把你从族中除名才对。”


    “阿姐……”随山也跪下来,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不出口。


    随知许看着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跪着,反倒又没了意思。


    许是随知许看到久了,随山妾室所生的小娘子随成玉抬头,恰好和随知许对视上。


    随知许记得她的信息,舅舅膝下唯一的女郎,也是除了舅母二嫡子之外,唯一庶出的。


    随知许举起酒杯淅沥沥洒在地上,刚刚见她唯唯诺诺的,真出事看起来反倒是一家子里面最冷静的那个。


    随山爬到随赫面前,接连不断的诉说过往的情谊,“阿姐你还记得嘛,我也是你一手带大的啊。你嫌我蠢笨,觉得我毫无建树,可她怎得就有,十八年不在族中,族中上下如何能够认可她,至少她要经过族老试炼!”


    随山的妻子也张口说些什么,随知许没注意去听。


    寒风刮过,吹散了红梅上的白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带走了几片红梅。


    红色的花瓣在白茫茫一片中格外显眼,随知许目光落在随成玉鬓边的梅花簪上。


    梅花簪跟随主人的步伐停在随赫的下首,随知许这次听清楚了随成玉的话。


    “姨母,求求您饶过阿耶这一回吧,阿耶没什么作为成玉清楚,他险些害了阿许表姐不能归家,成玉也清楚,成玉本是没有脸面请求姨母原谅阿耶,可是,姨母疼爱表姐就如同阿耶疼爱我一样。成玉做不到看着阿耶即将被逐出家门而坐视不管啊。”


    随成玉抽抽涕涕,随知许莫名觉得这一幕场景有些眼熟。


    月龄找到机会插话,“丞相府门口你不就这样装柔弱一步步逼倒随山的吗?”


    随知许:“?”


    “很像吗?”


    “其实你们长的也挺像的,你没回来之前,长安随家就她一个女郎长的和随赫有几分相似,经常来代替你陪着随赫。”


    “随山不想让我归家还有随成玉的原因?”


    随知许心思百转,没听月龄答复,转头去问丹红,“她以前经常出现在母亲身边?”


    丹红支支吾吾一会,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成玉小娘子乃庶出,幼时遭崔娘子厌憎。昔年崔娘子责打成玉小娘子时,恰逢家主撞见。自那之后,家主常命人将其接入丞相府。但家主公务繁剧,多是府中仆婢侍奉,唯得暇时探望。”


    随知许说不上什么感受,烦躁一下子充斥了她的心间。


    心坠坠的,有些难受。


    她觉得一定是昨晚的梦太杂乱无章了,破碎的梦境里无助的逃亡和争执太压抑了,随知许摸上自己的心脏,感受它的跳动,一定是她还没从梦里缓过来。


    另一边,许是随成玉的感情真挚打动了随赫,随赫松口不将随山逐出家门,却提前了他回荆州的时间。


    本来定在**天,燕子迁徙的日子,这下提到了上元节之后。


    同样,随知许暂任少主之位,待回荆州需要接受族老试炼。


    随山不敢说些什么,连连应下。


    “姨母,我想留下来和您一起过年,刚好阿许表姐回来了,我也想和表姐待在一起。成玉从小没有姐妹一起长大,一直都想让姐姐在家,能够和姐姐一起说些私房话。”随成玉挽住随赫的胳膊,小声撒娇。


    随成玉说到随赫心坎上,随赫转头去问随知许。


    “随意。”


    随知许一向冷淡,她刚刚归家一个月随赫有的时候也摸不准随知许的心思,暂且把随成玉留了下来。


    随成玉抱完母亲又去三姨母子身边嬉笑。


    随知许静静看着她,默不作声。


    鹅毛般的雪花在风肆意张扬的姿态下飘飞无定所,落在落在香炉中,落在供桌上,落在祭台前每一个祭拜之人的身上。


    水镜里的随知许面无表情,看起来和从前平常时候没什么区别,月龄挠挠头,半开玩笑道,“哎呀,她只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不要不开心啦,为师这不是还在。”


    “我没有不开心。”


    月龄挠挠头,她虽然活的久,却也是第一次收徒弟。


    随知许是真的没有不开心,还是口是心非不想承认自己不开心?


    水镜里的随知许蒙着一层水雾,月龄看不清楚随知许的眼神,只见她一直望着随成玉,月龄叹息,她觉得小徒弟是不开心的。


    随知许突然问她,“前世我是不是没有家人,哦,抱歉我忘了你什么都不能说,当我没问。”


    她想她确实是有些不开心,或许以前她不仅没有母亲,更没有家人。才会对随赫患得患失。短短一个月,她已经开始把随赫当做自己母亲了吗?


    随知许压下烦躁,理智思考,这放在她身上很不合理。


    随知许低头思索,随成玉不知何时站到她的面前,声音柔柔的,轻的如同羽毛一般,“阿许表姐。”


    雪落在她鬓边的梅花簪,花蕊在雪花包围中显得纤细柔弱,栩栩如生。


    随知许的视线从发簪移到随成玉的脸上,杏眼圆润,面色白皙,抬眸时眼神中总是透着一抹无助与懵懂,和母亲长的很像。


    可眉眼之间比之母亲,不像鬓边的梅花更像雨打的杏花,楚楚可怜。


    杏花?


    二月杏花才开,记忆又错乱了。她现在没有见过杏花。


    “嗯。”随知许放下酒杯,清脆的瓷器声落下,她抬头注视随成玉,“梅花虽美却不适合你,等到二月你可以看看杏花,或许更衬你。”


    随成玉表情呆滞,杏眼瞪大。


    随知许嗓音清冷,如同今日的风雪,“该洒酒了,诸位。”


    除却家主少主,其余人依次按照长幼洒酒。


    随知许站在随赫夫妻二人身边,默默注视众人洒酒,神情恹恹。


    族老试炼,听起来就不怎么样。


    “刚说你脑袋空空,考验就来了。”


    随知许听见月龄嘲笑,暗地翻白眼,阴阳怪气,“你能把记忆给我找回来吗?”


    “不能。”


    随知许:“请你闭口不言。”


    一晃到了黄昏,一家人站在丞相府门口送丛相去宫中参加宫廷大傩。


    “我走了啊。”


    “嗯,走吧……你快放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随知许站在一边看着夫妻二人依依不舍,其实主要是父亲。


    随知许打了个哈欠,脑袋里都是随赫下午和她说的接下来过年的安排。记的她困意像海浪一样,一浪一浪席卷大脑。


    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伴随着驱邪的咒语,听起来热闹而神秘。


    邻居家也要去宫中的裴国公站在马车上大喊,“丛澜你个黏人小儿,休再濡滞,即刻启程!”


    丛澜不情不愿离开,临走再三叮嘱随知许。


    丛澜见随知许频频点头,放心离去。


    殊不知随知许纯属困的,父亲说何,一句没进耳。


    随赫一把揽住低头困倦的随知许,“驱傩要开始了,咱们在门口摆上祭品,一会驱傩队伍会入院驱邪,结束后我们跟他们一块出去去广场上看他们表演。”


    “好。”随知许又打了个哈欠,一定是昨晚所故。


    随成玉争先抢后帮随赫摆祭品,随知许见状乐的自在。


    队伍很快到了丞相府,随知许看着领头的方相氏手持桃弓做出夸张的驱邪动作,心里问月龄,“他们真的能驱邪吗?”


    月龄回复的很快,“这不就是每年的流程,你信就能,不信就不能。”


    “我突然想到鲛珠是你们月山至宝,它对魂魄有奇用,但宣平郡王为何执意要鲛珠呢?”


    方相氏上身黑色的衣袖从随知许面前扫过。


    随知许抬眼和黄金四目面具视线相聚,面具造型夸张狰狞,随知许微微皱眉,倒不是被吓到,实在是有些难看……


    “不清楚,我怀疑是他身边用了掩盖系统的大师要的。”


    随知许和月龄说话的空隙,入户驱傩悄然结束。


    随赫给入户的傩队送上傩礼,将驱傩队伍留下的桃枝插在门口。


    随山给列祖列宗上香保佑平安顺遂,随知许瞥见想笑,她确实笑了。


    宫廷大傩,《南部新书》记载“岁除日,太常卿领官属乐吏,并护童侲子千人,晚入内。至夜,于寝殿前进傩。燃蜡炬,燎沈檀,荧煌如昼。


    祭祀洒酒,《礼记·礼器》:“三献爓”。孔颖达疏:“三献谓祭社稷五祀也。其礼三献,故因名其祭为三献也。”私设,初献为作为家主的母亲,亚献为作为少主的女主。终献是其他人。


    桃枝驱邪,张说《岳州守岁二首》中的“桃枝堪辟恶,爆竹好惊眠。”


    《荆楚岁时记》注引《宣城记》提到三国吴时,庐陵郡岁末有丐傩讨钱的习俗,所以会给驱傩的队伍傩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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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随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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