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香逝
晨雾时分，格拉斯玫瑰园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沈疏站在实验室的落地窗前，目光穿透钢化玻璃，落在那片盛放的大马士革玫瑰上。五月花期刚至，浓郁的花香渗入实验室的每个角落，在恒温23.5℃的空气中凝成一道若有若无的甜痕。
他抬手调整通风系统，指节在控制面板上短暂停留。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湿度65%，风速0.3m/s。这些数字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开。
电子天平发出轻微的嗡鸣，液晶屏上显示着0.748克。沈疏的指尖悬停片刻，睫毛在蓝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两秒，然后按下删除键。
——误差0.002克。
对普通香水而言可以忽略不计，但对《孤独患者IV号》来说，意味着前调的苦橙会多出半个音符的尖锐。
"师兄......"
防爆门滑开的声音很轻，但沈疏的肩膀还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转过头，看见林晚的银灰色发尾翘起一撮，像是被静电击中过。她手里捏着平板电脑，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程景明带人来抽查原料库，"她的声音比平时低半个调，"说要看1947年的格拉斯玫瑰原精。"
沈疏的目光重新落回色谱仪。他的呼吸很平稳，但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不该出口的话。
"告诉他，"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原精在惰性气体密封舱，开舱检测需要董事会签字。"
"他......"林晚的指尖在平板上划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电子签名的文件，"带了签字文件。"
移液枪的液滴悬在半空。沈疏的右手无名指上，那道陈年的灼痕在冷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红。他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拖住他二十分钟。"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他摘下手套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指尖在乳胶表面多停留了一瞬，像是在权衡什么。
"用B3号熏香系统。"
B3号熏香系统的启动键在林晚指尖下发出幽蓝微光。她按下确认键的瞬间，通风管道深处传来近乎无声的震动。特制香氛胶囊在加热仓内破裂，格拉斯玫瑰与白麝香的基底裹挟着0.01%的β-紫罗兰酮，顺着中央空调的气流漫入走廊。
——这是沈疏三年前设计的"记忆干扰"配方。
程景明正在原料库的金属门前踱步。他今天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袖扣是两枚棱角分明的黑曜石，在LED顶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当香氛抵达他站立的位置时，他忽然停下脚步，皱眉望向天花板。
"这气味......"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
林晚的平板电脑适时亮起："程总监要看看今年的原料采购清单吗？"
程景明的手停在半空。他的瞳孔微微扩散，像是突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β-紫罗兰酮正在他大脑的海马体边缘游走，像一把柔软的毛刷，轻轻擦除着十分钟内的短期记忆。
"清单？"他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对，清单......"
沈疏的实验室此刻锁着三重电子锁。
他摘下的乳胶手套平铺在操作台上，内侧朝上，形成一个完美的负形。移液枪里的液体已经被清空，但枪身上仍残留着一丝苦橙与雪松的混合气息。他的动作很快，但丝毫不乱——先取下挂在颈间的员工卡，用边缘撬开色谱仪侧面的暗格。
暗格里藏着一枚指纹识别器。
当他的无名指按上去时，那道灼痕正好覆盖在扫描区域。机器发出轻微的"滴"声，实验室最里侧的标本柜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半米见方的秘密隔间。
隔间里只有三样东西：一个标着"Z"的银色密码箱，一支装在防震盒里的安瓿瓶，以及一本皮质笔记本。沈疏拿起笔记本时，封面上闪过一道暗纹——那是个用特殊墨水绘制的玫瑰图腾，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见。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实验体7号：神经退行性反应加剧。嗅觉皮层异常放电频率达到37Hz，已超过安全阈值。建议终止Z项目。」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过又晾干。沈疏的指尖在"终止"两个字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火焰舔舐纸页的瞬间，某种奇特的香气从燃烧处升腾而起——不是普通纸张的焦糊味，而是带着血腥气的晚香玉。
火光照亮了他手腕内侧的一串数字：7-12-21。
当最后一页化为灰烬时，沈疏打开了密码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密封安瓿瓶，每支都贴着泛黄的标签。他取出标有"1947"的那支，对着灯光轻轻摇晃——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内壁留下粘稠的痕迹，像是陈年的眼泪。
通风系统突然换气。
一股微弱的气流卷着燃烧的余味扑向沈疏。他猛地屏住呼吸，但还是迟了——一丝香气钻入鼻腔，瞬间在他的颅骨内炸开。剧痛从颞叶直刺前额叶，视野边缘浮现出锯齿状的光斑。他踉跄着扶住墙壁，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幻觉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到自己站在某个类似手术室的空间里，四周墙壁覆盖着吸音材料。穿着防护服的人影在面前晃动，他们手里拿着某种细长的金属器械，尖端泛着冷光。浓重的玫瑰香气中混杂着电灼烧蛋白质的气味，还有断续的电子音在报数："杏仁核刺激强度40μA，持续时间3秒......"
"沈师兄？"
林晚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将沈疏猛地拉回现实。他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浸透，右手死死攥着那支1947原精，指节泛白。
"还有五分钟。"林晚的呼吸声有些急促，"程景明好像开始产生抗药性了。"
沈疏迅速将安瓿瓶放入密码箱，然后从防震盒里取出那支备用安瓿。瓶身上刻着微型编号：LQ-7。他犹豫了一秒，然后将它放进西装内袋。
"启动备用方案。"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疼痛而略显嘶哑，"用C1通道把东西送出去。"
当秘密隔间重新关闭时，沈疏突然注意到地上落着一张烧剩的纸片。他弯腰捡起，发现是笔记本扉页的一角，上面只剩半个符号：?。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走廊上的程景明突然打了个喷嚏。β-紫罗兰酮的效果正在减退，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林助理，"他扯松领带，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已经等了二十三分钟。"
林晚的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她露出职业微笑："原料库的惰性气体正在置换，为了安全考虑，还需要......"
防爆门突然滑开。
沈疏站在那里，白大褂下露出挺括的西装领口。他手里拿着一支密封试管，里面的液体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
"1947年的原精已经降解。"他径直走到程景明面前，将试管递过去，"这是分离出的有效成分，符合《国际香水原料标准》第17章第3条的检测要求。"
程景明没有接。他的目光落在沈疏的右手无名指上——那道灼痕此刻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像是刚刚被什么东西刺激过。
"有意思。"程景明突然笑了，"董事会要查原精，你就刚好提前做了分离？"
沈疏平静地回视："常规稳定性检测而已。"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谁都没有先移开。原料库的LED灯忽然闪烁了一下，某种微妙的电流声在墙壁内嗡鸣。
程景明最终伸手接过试管。他的指尖在标签上摩挲了一下："我会让质检部重新分析成分。"他意有所指地补充，"用最新的质谱仪。"
沈疏微微颔首："请便。"
当程景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林晚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她的银灰色发尾被汗水黏在颈侧，平板电脑的边缘已经被她捏出了裂痕。
"他起疑了。"她低声说，"质检部根本没有新质谱仪。"
沈疏走回实验台，拿起那副被摘下的手套。乳胶内侧残留的指纹在紫外灯下显现出奇特的纹路——不是常见的涡纹或弓纹，而是一系列细小的、放射状疤痕。
"他知道。"沈疏的声音很轻，"从进门那一刻就知道。"
林晚刚想说什么，实验室的警报系统突然静默地亮起红灯。不是刺耳的蜂鸣，而是有节奏的三短一长震动——这是最高级别的安全警示。
沈疏的瞳孔骤然紧缩。
两人同时看向监控屏幕。画面上，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正站在集团正门接待处。她戴着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但左耳上的玫瑰形耳钉在监控镜头下清晰可见。
沈疏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藏着那支LQ-7安瓿。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发干。
"她回来了。"林晚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苏夏......"
黑衣女人突然抬头，直视监控摄像头。她的嘴唇动了动，通过口型能清晰辨认出三个字：
"他们已经开始尸检。"
第一次写文！可能会写的很烂！而且这篇可能会非常短，感谢大家多多支持~ ^
顺便说一句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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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香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