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所有人都回来了,围在一起吃饭,很是热闹。
何秋把新小说的大纲拿给陈多多看:“你先看看,如果可以,我与吴建对接一下,看看有没有网站要我的小说。”
陈多多慢慢的看着,何秋大口的吃着。
陈多多一边看一边点头:“小秋,经历一些事以后,你的文风越来越成熟了。这是一个好题材,只是要注意隐晦个人信息,千万别让人抓住细节,又来告我们。”
何秋点点头:“我把时间往后推了十年,你就放心吧。”
陈多多看着精神满满的何秋说:“李俊军给我打电话了,问你状况怎么样。说你在家很颓废沮丧,我看你挺精神的啊。”
何秋笑笑:“北京是个好地方,能让我静下心来。只是愧对李俊军和珠珠,不过李俊军说了,等他休假就来看我。对了,李俊军天天给我拍珠珠的视频,你要看看不,比以前白了很多。”
陈多多接过何秋的手机,看了好几个视频,眉头紧锁,半天说:“嗯,是白了不少。”
何秋还要翻其他视频给陈多多看,陈多多死活不看了,说菜凉了,先吃饭。
吃着饭,尹志祥说着在剧组的趣事,陈多多聊着自己的商业规划,郑顾北与尹志祥斗着嘴,气氛活跃又轻松,每个人都有追求的目标,累并快乐着。
吃完晚饭,郑顾北,陈多多和尹志祥三人开始玩扑克,何秋按照惯例,拍视频记录,然后发给李俊军。
相隔千里,有便捷的通信工具,仿佛相伴在左右。
何秋告诉李俊军,过两天要去山区看望贫困学生,如果接不到电话,也不要担心。
视频也拍了,与李俊军也聊了半天,何秋准备上楼去休息了,明天一大早回寒水寺了。
敏姨收拾完卫生,怯懦的走到何秋身边:“小秋,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会儿天。”
何秋赶紧点头:“有时间啊。”
敏姨年纪比他们大,经常一个人守在别墅里,应该也是很孤独吧?
走进敏姨干净整洁的保姆房,两人坐在床上,敏姨问道:“小秋,你会写小说?”
何秋点点头:“写着玩,比起程智海那种作家,我是差远了。”
敏姨犹豫了半天说:“我,有事跟你说。又不知从何开口。”
何秋悠悠笑:“敏姨,有什么话尽管说啊,你一人出来打工,也很想家人吧?”
敏姨终于开口了:“那本小说,我看完了。这个作者我认识。”
何秋一愣:“还真是你们一个地方的?说真的,程教授不简单啊,从山村到北京,全靠自己,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敏姨低头说:“他是我哥哥。”
何秋惊呆了,什么?你哥哥?
敏姨又说:“他说的内容,有部分不真实。并不是我娘不要他读书,是当时我爸爸摔坏了,要钱做手术,家里只有哥哥的学费,我娘便想着,先给爸爸做手术,救爸爸的命……”
敏姨说着哽咽起来了:“哥哥大发雷霆,说爸爸可以在家慢慢休养,凑齐了钱再手术。他上学已经不能等了。
“你知道的,八十年代,家家都穷,在哥哥上学和救爸爸命之间,我娘不知道怎么选择。我爸爸说,把钱给哥哥去读书,不能耽误了他。
“可是我爸爸……最后,我娘还是选择了救爸爸,送爸爸去医院的那天,我哥哥独自走了,一个字都没有留。”
敏姨哽咽着;“其实,哥哥走了没有两天,县里知道我家情况,给哥哥送来了学费。我们不知道哥哥地址,无法联系到他,这一走,就是三十几年。
“我来北京做保姆,就是想打听哥哥的消息。我爸早些年走了,我娘还在家苦苦期盼他回家。”
太意外了,何秋那么同情程智海的遭遇,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敏姨拿着程智海的书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那么恨我娘,可他并没有想过,他是怎么考上大学的?为了让他读书,我就上了几年小学,便在家干农活了。
“我们全家,经常一年都吃不上肉,哥哥每个星期回家,娘都会给他买肉。家里的鸡蛋,都是留给哥哥吃。
“我爸爸是老师,摔伤的时候,也不过四十来岁,还那么年轻啊,我娘怎么能不救?难道看着我爸爸残废吗?看了他的书,他恨死了我娘,说她多么的自私和浅薄,却只字不提那些学费是为了救他亲爹啊。
“三十几年了,哥哥一次都没有回去过,他要与原生家庭切断关系,他不想被内耗,可他的母亲,在家哭瞎了眼睛,后悔了三十几年。他父亲直到生命尽头,也没有见到那个令他骄傲的儿子。”
敏姨无声的眼泪流在脸颊上:“小秋,我也想恨他。可看到他在北京,为了生活,受尽苦难和白眼,又心疼他。无论是我父母,还是我哥哥,他们都不容易,可是哥哥不能写书来谴责生他养他的娘啊。”
何秋拿了纸巾,给敏姨擦眼泪:“敏姨,你想见他吗?也许陈多多有办法。”
敏姨摇摇头:“算了,我一个保姆,有辱他身份。三十几年了,他对我们只有恨,如果真的有一丝丝愧疚,他也会回去看看。
“只是看完他的书,意难平啊,为我娘意难平。小秋,你说人这一辈子,活着是为了啥?倾全家之力量养出来的孩子,最恨的人,却是为他付出的人。
“他是不容易,可我娘,我爸容易吗?每每乡亲们问起,你家考到北京的儿子怎么不回家时,我爸,我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何秋心情复杂,不知道如何劝慰敏姨。
敏姨擦干眼泪:“小秋,你不要对外人说,万一传出去,对哥哥不好。我就是心里难受,想跟你说说。这些话,我连自己儿女都不敢说。”
何秋拥抱着敏姨:“敏姨,你们都在北京,如果想见他,还是比较容易的。一旦错过,也许是一辈子啊。你娘年纪大了,万一她很想见呢。”
敏姨想了想:“可是,他要是不愿意见我们呢?小秋,我再想想吧。”
何秋点点头:“要是想好了,你告诉我,无论怎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屋外,传来三个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屋内,却满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