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庄子也改名为佳宜庄。
陈知礼看不过八月初,离去衙门交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如带自己的人帮父亲把庄子好好打理打理。
虽然很大可能自己不过在这边待上六七年,最后还是会回京城。
但父母不爱住城里,不爱交际,那就不如把庄子弄舒服一点,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盼儿跟祖父很快就给吴清和常庚治疗起来,长途跋涉对他们的身体还是很有些损伤。
而穆云的两个儿子则在进城后的第四日就去了书院,上下学则由穆云带来的护卫接送,晚上回去陈知礼会教他们一些功课,好在俩孩子很听话,天资也高,教授的人和听课的人都不吃力。
八月初的江南,暑气未消。
陈知礼站在佳宜庄新翻的田垄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十几个护卫挽着裤腿,正在水田里插秧,动作虽不熟练,却干劲十足。
“还是江南好,一年还能种两季,如此收入会多不少。
东边那二十亩旱地种药材最合适,我已经让庄户下半年一有空就收拾坡地,开春好种药,药材收入才真的好。”陈富强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坡,“盼儿不是说需要川穹和当归吗?那儿背风向阳,土质也适合。”
陈知礼点点头,看父亲兴致勃勃他也很喜欢,赚钱都是次要,父母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爹安排就是,爹如今也是一个种药高手了。
哪日我们让盼儿跟老爷子到庄上来,好好规划规划药圃。
爹,您看庄上的宅子还要不要再修修?”
父子俩正说着,小路子急匆匆跑来:“公子,城里来人了,送顾大老爷信的。”
陈知礼擦了擦手,接过信函拆开一看,眉头微蹙:“岳父说,钟广德知道我即将接任知府的消息了,心思又动了,找到了他们,岳父说就按之前商量好的,见一次面,对面把事情说开。”
陈富强哼了一声:“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他儿子都还没有交接,这就找麻烦来了?
“意料之中。”陈知礼将信折好塞入袖中,“爹,今日我得回城一趟。庄上的事您多费心。”
“去吧,庄上以后你不必费心,有我就行。”陈富强摆摆手,“你娘说得对,当官有当官的难处。记住,凡事对得起良心就行,一定都为自己考虑考虑,咱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知道,爹。”
回城的马车上,陈知礼闭目沉思。
钟广德此人他见过一次,是个谨小慎微的芝麻官,曾经跟夫人对嫡子钟维泽溺爱过度。
如今知道外甥女婿即将成为顶头上司,不起心思才怪。
刚进城门,顾家的管事就迎了上来:“姑爷,钟大人递了拜帖,说酉时来访。大老爷让您直接回新宅等着,不必答应他其他的要求。”
陈知礼点点头:“夫人可在府中?”
“姑奶奶一早就回顾家了,说是和老太爷一起给吴大人、常大人诊治。”
回到新宅,陈知礼沐浴更衣,刚换好一身靛青家常直裰,门房就来报钟广德到了。
钟广德比陈知礼记忆中更显老态,四十左右的年纪,鬓角已经斑白。见到陈知礼,他局促地行了一礼,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钟大人不必多礼。”陈知礼将人让进花厅,吩咐上茶。
茶过三巡,钟广德终于憋不住了,放下茶盏时手微微发抖:“陈大人,下官此次冒昧前来,实在是...”
“为了令郎的事?”陈知礼直接点破。
钟广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道:“正、正是。下官知道维泽罪有应得,能保住性命已是很不容易了。
只是...十年流放,他今年才十三啊...”
陈知礼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开口:“钟大人,令郎失手杀人,按律当偿命,不管毕竟他已经年满十三岁。
能改判流放,一是看在他年幼,二是你们多方斡旋。若再改判,置国法于何地?置死者家属于何地?”
“可、可是...”钟广德急得额头青筋暴起,“如今大人即将主政余杭,那郑通判不过是个佐贰官,而且,而且听说很快...”
“钟大人!”陈知礼声音一沉,“此话休要再提。我陈知礼为官,首重律法公正。今日若为你破例,明日如何服众?”
钟广德如遭雷击,颓然瘫在椅子上。
陈知礼看他这副模样,语气稍缓:“不过,我倒是可以想办法修书一封给流放之地官员。请他们尽可能地照拂令郎,不受欺凌。只要他安分守己,你又派人跟随到当地,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钟广德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连忙起身作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还有一事。”陈知礼正色道,“令郎性子冲动,此次遭此大难,未必不是好事。
钟大人不妨多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在庶子身上,家族传承,未必非要系于一人之身。”
这话说得委婉,却点醒了钟广德。
他家中还有两个庶子,虽然年幼,但性情都比维泽稳重。
送走千恩万谢的钟广德,陈知礼长舒一口气。
刚转身要回内院,却见盼儿从侧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愠色。
“怎么了?”陈知礼迎上去。
盼儿撇撇嘴:“钟清芳找到顾家去了,非要见我娘。娘直接让门房说身子不适,不见客。
谁知她不死心,又跑到咱们家门口,被门房按你的吩咐拦下了。”
陈知礼冷笑:“倒是锲而不舍。那这会可能正好碰上她父亲了,钟家人我们以后私下都不要见了,烦!”
盼儿撇嘴:“可不是?我就是不喜欢这个人,虽然见面也不过几次,每次都让我讨厌至极!”
“娘子,既然如此讨厌,咱们以后就不要见这种人,何必因为讨厌的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走,咱们去见娘跟钧儿,以后之涵兄弟俩也该回来了。”
盼儿叹了口气:“娘心里肯定不好受。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婆家,夹在中间最是难受。我知道她心里还是很在乎外祖父外祖母的,如果两个老人家还在,心里该是多么难过!”
“岳母明事理,不会怪你我的!再说,我所做的,也是岳父岳母的意思。”陈知礼揽过妻子的肩,“走吧,去看看钧儿。今日庄上采了些新鲜莲藕,让厨房做你爱吃的糯米藕。”
两人刚走到后院,就听见钧儿咯咯的笑声。
小家伙正在祖母怀里手舞足蹈,见父母来了,张开小手就要抱。
陈知礼接过儿子,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钧儿今日乖不乖?”
“可乖了。”吴氏笑道,“方才还学着叫''太祖父''呢,虽然叫成了''太祖糊''。”
盼儿忍俊不禁,儿子喊太祖父一直喊不清楚。
从丈夫怀里接过孩子:“走,咱们去前院玩玩,一会涵哥哥清哥哥要回家了。”
夕阳西下,将一家三口的影子拉得很长。
吴氏一脸满足,她想起来弟妹一家,也不知道他们可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