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顾苏沐领着陈家人来到相邻街道上一座同样规模的宅院。
宅子显然是精心修葺过的,门窗漆色崭新,庭院中假山池塘错落有致。
“这...”陈富强惊讶地环顾四周,“亲家太费心了。”
吴氏也是一脸的惊喜,这样好看的宅院之前她还真没有见过。
夫妻俩都不问费用。
至于费用问题,陈富强知道轻重,不管是买还是租,或者是借用顾家的,这都是儿子儿媳妇的事,他想管也无能为力。
他们两口子现在全身上下不过几百两,之前的存银都花在京郊的庄子上了。
如今他们到了江南,那个庄子就让老二富才两口子管了。
顾苏沐笑道:“这宅子原是一位盐商的,去年举家迁往扬州,我便买了下来。
想着亲家要来,特意按北方人的喜好稍微改造了一番,比如里面就有大炕,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房间都有,南方人还是比较喜欢睡床的。”
吴氏拉着钟氏的手感动道:“亲家母,你们实在太周到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钟氏自见到女儿一家后,就一直笑眯眯的:“亲家母,你看看你,咱们两家可是最亲的儿女亲,这些算得了什么呢?”
盼儿惊喜地发现后院竟辟了一小块药圃,只不过里面大部分地都是空号,只种着几味常用药材。
顾苏沐笑道:“盼儿,你跟着祖父学医,爹就特意留了这块地给你种药。”
女儿的种药的天赋无与伦比,后院旁人几乎不会来,可以种女儿想种的任何东西。
陈知礼看着妻子欣喜的模样,轻声道:“看你欢喜的,岳父岳母真是疼你。”
盼儿唇角高扬,爹娘的疼爱让她全身上下都冒着喜悦的小泡泡。
参观完毕,回到顾家已是傍晚。
钟氏拉着盼儿的手:“你的闺房还留着,晚上就住你们两口子就住你自己的小院,亲家他们住你们隔壁,喊一声就能听见。”
盼儿看向陈知礼,见他含笑点头,便应了下来。
夜深人静时,盼儿躺在熟悉的床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什么呢?”陈知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醒了。
盼儿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像做梦一样,穆姐姐早就想回江南生活,如今他们没回来,我却带着夫君孩子回来长住了。”
陈知礼吻了吻她的发顶:“往后日子长着呢。暂时还不用交接,回头我带你去游西湖,尝遍余杭美食。”
盼儿笑着点头,“过两日咱们去宜元庄,我在庄子住了两年,还是很有感情的。”
陈知礼忽然压低声音,“这些都不是事,其实我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
“岳母今晚悄悄问我,钧儿已经一岁了,什么时候能抱二外孙呢。”陈知礼坏笑道。
盼儿顿时羞红了脸,轻捶他一下:“没正经!”
次日清晨,顾苏沐便差人将父亲、二弟和陈知礼请到了书房。
书房门紧闭,连茶水都是顾苏沐亲自斟的。
盼儿本想送些点心过来,也被婉拒在门外。她心下了然,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商议。
“父亲,二弟,知礼,”顾苏沐神色凝重地坐下,“今日请你们来,是要说说钟家的事。”
顾四彦眉头微蹙:“钟家事?钟家又有什么事”
“父亲,钟家此次事情不小。”顾苏沐叹了口气,“两个月前,钟广德唯一的嫡子钟维泽,六年前正月初二,那年他刚刚七岁,曾经用火烧着了盼儿后面的衣服, 知礼,这件事不知道盼儿有没有告诉你?”
陈知礼沉下脸:“一开始没有,还是您带岳母去京城治病她才告诉我,那孩子实在是无法无天!”
“可不是无法无天!我的岳父岳母人真的很好,可惜娶儿媳妇娶错了,我岳母性格温软,又根本压不住她,儿子向着媳妇,所以这孩子打小没教好,连嫡女也一样没教好。
两个月前,维泽在书院跟同窗聊动了气,直接拿砚台砸了那孩子后脑,十几岁的男娃下手没轻没重,一下子人就不行了。
广德有两个庶子,但嫡子只有一个,当时就找了来,我们夫妻商量,再怎么维泽也是岳父岳母唯一的嫡孙,何况一下不出面也会被人闲话。
于是我们去找了衙门大人,我娘子还拿了曾经的嫁妆,一百亩良田,两个小铺子,钟广德又添了两千两银,对方才松了口,从死刑改为流放。
如今维泽流放已有半月,钟家派了四个家仆跟随照料,路上应当无碍。只是...”他看向陈知礼,“我担心此事会影响知礼。”
陈知礼正色道:“岳父但说无妨。”
顾苏沐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陈知礼:“这是钟广德前日送来的,你先看看。”
陈知礼展开信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中,钟广德言辞恳切,先是感谢姐姐姐夫的斡旋,使儿子得以轻判;后又委婉提出,希望他们找找京城的陈知礼,看能不能想办法缩短流放年限。
“这...”陈知礼将信递给顾四彦,“岳父,此事恐怕不妥。”
老实说当年那孩子差一点烧死盼儿,他恨不能直接让对方死才解恨。
这样当然不可能!
但也没有帮的可能!
顾四彦看完信,冷哼一声:“钟广德这是得寸进尺!维泽失手杀人,你媳妇等于拿了大半的陪银,差不多是当初嫁妆的全部了,他自己相反只拿了一小半,能判流放已是天大的情面,还想怎样?”
顾苏合接过信后,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同样摇着头说道:“这确实有些过分了。
那死者可是余杭通判郑大人的表外甥啊,郑大人本来就对这件事情心怀不满,如果他知道知礼你刚刚上任就为钟家说话,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而且,十三岁已经不算小了,很多十三岁的孩子都已经开始挣钱养家了。这孩子竟然一下手就让人送了命,如果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那以后肯定还会闯出更大的祸事来的。”
顾苏沐听后,也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啊。我们夫妻之所以拿出那笔嫁妆,也是看在岳父岳母的面子上,就当作是还给钟家的陪嫁了。
知礼啊,我叫你来就是想提醒你,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好,绝对不要再去插手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缓缓地踱步到窗前,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片片斑驳的影子。
“你来这里当知府,把盼儿和孩子们一起带过来,我们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一定要严格按照律法来行事。
你岳母这几年本来就已经和娘家没有什么往来了,所以你根本不用在意他们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