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别这么说!”小荷突然冲进来,跪在床边握住陆娘子的手,“姐夫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能这样伤他的心?”
陈知礼敏锐地注意到,小荷说这话时,眼睛却瞟向陆沉,而陆娘子听到这话后,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陆娘子,”陈知礼声音温和,“你觉得自己拖累了陆大夫,是有什么具体原因吗?”
陆娘子嘴唇颤抖,刚要开口,小荷就抢着说:“姐姐就是太爱钻牛角尖了!前几日姐夫不过和隔壁的李姐姐多说了几句话,她就...”
“小荷!”陆沉喝止道,“别瞎说,哪有这事!”
小荷似乎受了惊吓,委屈地低下头:“我、我只是想帮姐姐说出来...”
顾四彦跟盼儿眉头都紧了,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小了,按理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自己的姐姐了。
陈知礼眼中精光一闪,突然问:“小荷姑娘,你多大了?”
小荷一愣:“十、十六了。”
“可曾许配人家?”
小荷脸一红,偷瞄了陆沉一眼:“还...还没有,公子为何问这个。”
陈知礼点点头,又问陆娘子:“平时都是谁帮你熬药的?”
陆娘子虚弱地回答:“小...我妹妹..”
就在这时,盼儿突然咦了一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味药材。
“祖父,这不是...”盼儿看向顾四彦。
顾四彦接过来一闻,脸色顿变:“曼陀罗花?这东西少量可镇痛,多用则致幻乱神!陆沉,你是大夫,应该不至于不认识这种药?”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陆沉脸色惨白:“这...这不可能!我从不用这味药!我家药铺根本没有这种药,除非是大药铺。”
陈知礼目光如炬,直视小荷:“小荷姑娘,这药是你放在床下的吧?”
小荷猛地后退两步:“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害姐姐!再说,再说我又不懂这些。”
“是吗?”陈知礼不急不缓,“那你为何要对姐姐说姐夫对别的女人怎样怎样的话?
为何在姐姐喝的药里加入致幻的药物?明明知道你姐姐这个时候不能受刺激,你还在她跟前提什么李小姐?”
小荷面如土色,“你瞎说什么?她可是我亲姐姐。
姐夫跟别的女人关系不错,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姐姐?我这是在帮他她。”
“陆娘子,不要怕,你这房间平时可有其他人进来?”
陆娘子摇摇头:“没有,婆子是临时请的,只在灶房,丫头负责其他杂活,这里只有”
她看向小荷...
陆沉想了许多,越想越不对劲:“小荷,我跟你姐姐待你不差,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陆沉把之前本有些怀疑却又说不通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每说一件事小荷的脸皮就白一分。
陈知礼这才拿出自己的官碟:“还不说实话?高泽、高瑞,直接押了她去衙门!”
陆沉惊了,扑通一下朝陈知礼跪了下去:“大人,我”
小荷脸皮煞白,泪水直流,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懂什么!姐姐根本配不上陆哥哥!我从小就喜欢他,要不是爹娘非要他娶姐姐,要不是我年纪小了一点...”
话一出口,满室哗然。
陆沉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小荷:“你...你竟然真的,真的...”
陆娘子挣扎着坐起来,泪如雨下:“原来如此...原来那些话都是你编的...你说相公嫌弃我生完孩子身材走样,说他后悔娶我,说他是独子,嫌弃我生了女儿...”
小荷见事情败露,突然扑向陆沉:“陆哥哥,我比姐姐年轻许多,还会认识药材,我更能照顾好你和孩子!
再说我做这些只是让你讨厌姐姐,并不想她去死,我是想你们和离的,……”
陆沉一把推开她,怒不可遏:“滚出去!我的娘子永远只有婉娘一人!”
陈知礼示意护卫控制住小荷,对陆沉道:“陆大夫,现在明白你娘子为何会得郁症了吧?产后本就气血两虚,再加上至亲之人日复一日的心理摧残...”
陆沉跪在床前,握住妻子的手痛哭流涕:“婉娘,是我太迟钝了,竟没发现...”
顾四彦叹了口气:“郁症既已找到根源,治疗就有方向了。
老夫开个方子,再配合针灸,假以时日,当可痊愈。
至于你们报不报官,我们就不干预了,其实这个说严重点就是害人性命。”
盼儿扶着陆娘子躺下,轻声道:“陆娘子,你听见了吗?陆大夫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今后只相信自己眼睛看的,也可以相信你自己的相公,其他人的话不能作数的..”
陆娘子望着丈夫,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陈知礼看了看被护卫制住的小荷,对陆沉道:“此人如何处理?”
陆沉沉痛地道:“大人,我想送回岳父家,将实情相告。至于岳父如何处置...。”
岳父岳母待他很好,他还是有些不忍心把人送官。
一个大姑娘家,一旦送去了衙门,这一生就彻底完了。
“也好。”陈知礼点点头,他没打算多管这事,看着顾四彦道,“祖父,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回客栈,不然二叔他们要担心了,大不了明日过来一趟,陆家的事就让陆沉处理吧。”
顾四彦捋须颔首:“正该如此。”
这个陆娘子已经知道是亲妹妹害她,回头陆沉再开些药给她吃,开导开导,好起来也不难。
当晚。
陈知礼站在客栈房间的窗户旁,望着连丝的雨水出神。
盼儿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想什么呢?”
陈知礼接过茶,轻叹道:“人心之毒,有时胜过世间任何毒药。若非今日我们恰好路,一条性命说不定就这样没了。”
“是啊,好在发现得及时,祖父又针灸及时。
相公,说起来,你怎么看出是小荷在搞鬼的?”
“三点。”陈知礼竖起手指,“一是她对姐夫的眼神不对;
二是每当陆大夫对妻子好时,她总要插话;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些补药里掺了东西。”
盼儿恍然大悟:“所以你故意问她年龄和婚配?”
“嗯,她反应太明显了,虽然心毒,但算不上多聪明。”
陈知礼抿了口茶,“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明刀明枪的敌人,而是披着亲人外衣的毒蛇。”
方严知还有穆云都曾被自己的亲人害过...
盼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陆大夫对妻子很真是情深义重。”
陈知礼看着她被烛火映照的侧脸,轻声道:“真心相爱的人,本该如此。娘子,为夫对你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