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的覆灭,快得令人心惊。
大理寺与刑部联手,如狼似虎的差役撞开侯府朱漆大门,抄家的铁蹄踏碎了昔日的煊赫。
府中男丁尽数被锁拿下狱,女眷哭嚎着被拖出内院,金银珠宝、密信账册一箱箱抬出,堆积如山。
三司会审,铁证如山。
定远侯在狱中仍试图狡辩,可当太子亲自呈上的密信、毒药残渣,以及那名被活捉的刘御医当堂指认时,他终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定远侯谋害储君,罪同谋逆,诛三族!”
圣旨一下,满朝震怖。
五岁以上的男丁,尽数押赴刑场,血染长街。
女眷没入教坊司,族人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京。
而更令朝野震动的是——
万贵妃,被打入冷宫!
二皇子,圈禁皇陵!
皇帝震怒之下,连最后一丝父子之情都斩断。
万贵妃哭喊着被拖出寝宫时,凤钗坠地,长发披散,再无往日的雍容华贵。
二皇子面色惨白,跪在乾清宫外整整一日,却连父皇的面都未能见到,最终被禁军押上马车,送往皇陵"静思己过"。
——
尘埃落定,风云暂歇。
陈知礼站在刑场外围,冷眼看着定远侯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溅在雪白的幡布上,刺目惊心。
穆云站在他身侧,低声道:“总算……结束了。”
陈知礼轻轻摇头:“暂时是结束了,只要咱们仍在职,尤其是在京城,这些风雨就不会少了。”
前世,万贵妃和二皇子隐忍多年,在十年后,皇帝病重之时,集结手下来了一次疯狂,好在太子早有防备。
但即便如此,还是伤亡了不少人,比如他,就曾因伤躺了半个月。
而这一世,因他的干预,太子提前察觉毒计,反手一击,直接斩断了二皇子一党的根基。
但朝堂之上,暗流永不会停歇。
万贵妃虽入冷宫,却未赐死;二皇子虽被圈禁,却仍活着。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仍有翻盘的可能。
“走吧。”陈知礼收回目光,转身离去,“该去喝一杯了。”
穆云笑了笑,跟上他的脚步:“是该庆祝一下。”
——
酒楼雅间,酒香氤氲。
陈知礼举杯,与穆云轻轻一碰:“敬这一局。”
穆云仰头饮尽,长舒一口气:“痛快!”
窗外,夕阳西沉,余晖染红了整座京城。
这一局,他们赢了。
佳宜庄里。
像是湍急河流中一处宁静的回水湾。
外面的血雨腥风被高高的院墙隔开,只余下秋日的暖阳、袅袅的药香,以及孩童清脆的笑闹声。
二进西院的房间里,穆娘子坐在临窗的炕上,手里做着一件小夹袄,一边跟斜靠在炕上的盼儿闲聊。
六岁的之清和之涵一左一右守在摇篮两侧。
两个小家伙眉眼酷似穆云,此刻正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对面摇篮里那个裹在锦缎襁褓中的小小婴儿。
“娘亲,弟弟好小啊!”穆之涵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想碰碰婴儿的脸蛋,又怯怯地缩了回来。
“弟弟,你小时候也一样小,过几年昀弟弟也会长大的。”穆之清一本正经地纠正,小脸严肃。
穆娘子放下针线,目光落在摇篮里安睡的婴孩身上:“再有三天,昀儿就满月了。”
提到满月,暖阁里的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京城刑场上那刺目的红,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
那样惨烈的景象之后,谁还有心思大操大办一场喜庆的满月酒?
盼儿叹口气:“京城里…终究是血气未散。咱们就在这庄子里,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顿饭,便是最好的满月礼了。
待到来年昀儿周岁,那时再好好热闹一番。”
两个女子对视苦笑。
的确是这样。
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张扬,也没人有心思过来吃席。
更何况两家的男人还是此次事件的案中人。
盼儿道:“穆姐姐,京城冬日严寒,穆大哥虽解了毒,但祖父也说了,到底伤了根基,需得好生将养些时日,药膳温补断不能停。
我这庄子里别的没有,就是清净,药材也方便。你们一家不如就在庄子上住下,过了年再说?”
穆娘子心里热热的。
相公毒虽解,但人清减了不少,夜里偶尔还会低咳。
庄子上有老神医坐镇,药膳调理确实方便许多。
更何况,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婚宴毒杀,再回想京城,总觉得那繁华之下处处透着冰冷和算计。
这佳宜庄的安宁,显得尤为珍贵。
“好妹妹,你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穆张氏握住盼儿的手,眼圈微红,“京城…眼下是真的不敢回了,只是要叨扰你们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盼儿连忙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叨扰。这庄子里空屋子多,人手也尽够,你和孩子们安心住下便是。等开了春,穆大哥身体大好了,再作打算也不迟。”
“盼儿,这些日,我特别想江南庄上的日子,相公没当官之前吧,日日希望他高中,如今”她忍不住哽咽,“你说这叫什么事?相公小心翼翼做人,安安稳稳做事,却差一点被人害死。
如果不是知礼兄弟,我们母子现在就是孤儿寡母了。”
她小声抽噎起来。
之清、之涵围过来:“娘,你怎么啦?”
穆娘子这才想起两个孩子,自己太大意了,她擦擦泪:“娘有些想你们外祖母了,可惜暂时不能回去。”
“穆姐姐,如果以后有机会,咱们两家还是一起去江南过日子,我也担心我爹娘他们。”
穆娘子心情好了一点,“那样最好了,盼儿,我是真心觉得去江南做官好,我不喜欢留在京城,如果你们也有这个想法,那真是太好了,说不定我公公也能帮忙。”
吴氏走进来:“盼儿,宝宝还没有醒吗?这一觉睡这么长,晚上怕是没瞌睡了。”
她手里拿着洗干净的果子,“之清、之涵,快过来吃。”
看两个小家伙拿了果子吃,“你爹和二叔二婶这两日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路上不会出啥事吧?”
“不会。”盼儿忙安慰道,“来回途中就是两个月,办喜事也要时间,娘,这次文月来了,先让她跟王齐山熟悉几个月,刚好这阵子也不合适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