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顾四彦连连叩首,老泪纵横:“老神仙!老神仙救命之恩!奴才…奴才代公子叩谢了!”
太子赵璟焕虽然依旧虚弱不堪,脸色依旧青灰,但眉宇间那层浓得化不开的死气,似乎真的淡去了一丝。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向顾四彦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公子莫要说话,凝神静气。”顾四彦连忙安抚,心中也是长舒一口气,但更多的却是凝重。
这灵紫草精华果然霸道神奇,竟真能克制这奇毒!
但……也仅仅只是暂时压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盘踞在太子心脉深处的阴毒,如同蛰伏的毒蛇,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药性暂时击退,并未根除。
一旦药力消退,反扑必然更为凶猛!
一次,绝不可能治好!而且,这药性如此猛烈霸道,剂量必须极其谨慎!稍有不慎,非但不能祛毒,反而可能摧垮太子本就脆弱的心脉!
“公公请起。”顾四彦扶起陈公公,神情严肃,“公子毒入膏肓,此药虽有效,但只能暂缓毒势,短时间内无法根除。
且药性猛烈,公子身体虚弱,承受不住大剂量冲击。
需得缓缓图之,分次治疗,辅以固本培元之药,慢慢拔除毒素。
眼下公子不宜挪动,舟车劳顿恐引毒气反噬。
若信得过老朽,请公子暂且留在此处静养,老朽会亲自照料,制定后续治疗之策。”
陈公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道:“全凭老神仙安排!殿下安危,系于老神仙一身!奴才在此护卫!”
太子也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他深知此刻自己离不得这位神医。
安顿好太子在诊室隔壁一间早已收拾干净的静室躺下,由顾苏合和陈公公守着,顾四彦才疲惫地走出诊室。
他站在廊下,望着庄内点点灯火,眉头紧锁。
治疗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但后续更为棘手。
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持续为太子提供最精纯、药性最温和有效的灵紫草精华?
如何确保这珍贵的药效能最大限度地被吸收利用?
他脑海中闪过盼儿的身影和她那双与灵紫草有着奇妙感应的手。
或许……不仅仅是最初的制药和装瓶?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形成。他快步走向盼儿居住的院落。
盼儿刚哄睡了陈昀,正坐在灯下给小家伙缝制一件小肚兜。
见祖父深夜前来,且神色凝重,她立刻放下针线。
“祖父,可是那位…病人情况不好?”盼儿心细如发,联想到前日之事,心中已有猜测。
顾四彦摇摇头,低声道:“暂时稳住了,多亏了你的药。但此毒顽固,需长期调养拔除。祖父来,是想请你再帮个忙。”
“祖父请说。”
“那灵紫草精华虽好,但药性过于霸道刚猛,直接用于殿下虚弱的身体,风险极大。
祖父想,若能将此药精华,融入温和滋补的药膳之中,徐徐图之,或许既能持续解毒,又能固本培元,减少痛苦和风险。”
顾四彦看着盼儿,“药膳调理,是你的长处。祖父想让你亲自为那位病人熬制药膳,每日一次,将这灵紫草精华,每次只取一滴,融入其中。
熬制时,也需如那日装瓶一般,心静神宁,专注投入。”
盼儿立刻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这是要她再次充当“桥梁”,将灵紫草精华的霸道药性,通过她独特的方式,融入温和的药膳,使其更容易被病人吸收,减少排斥反应。
“盼儿明白。”
她没有丝毫犹豫,“需要什么药材?盼儿这就去准备小厨房,单独为这位…病人熬制。”
“药材祖父稍后让你二叔送来。
记住,单独熬制,不得假手于人,熬好后由文元亲自送去静室。
对外……只说是为祖父熬制的补身药膳。”顾四彦叮嘱道。
“是,祖父放心。”盼儿郑重点头。
她不知道那“贵客”究竟是谁,但能让祖父如此郑重其事,甚至不惜让她这个做月子的产妇亲自出手熬制药膳,其身份和病情之重,可想而知。
她心中没有畏惧,只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那神奇的灵紫草是她亲手种活、亲手侍弄的,如今,或许只有她,才能真正发挥出它们最大的救人之力。
夜色深沉。
佳宜庄看似平静的院落里,一场与死神争夺生机的持久战,在顾四彦的金针、盼儿的药膳,以及那神秘灵紫草的滋养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静室内,太子赵璟焕在陈公公的服侍下,艰难地半坐起身。
昨夜金针配合那一滴霸道灵药带来的剧痛虽已过去,但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虚弱。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心口那若有若无的隐痛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体内潜伏的致命危机。
顾四彦准时前来诊脉。
指尖下,脉象虽比昨日初诊时稍显平稳,凶兆减弱了些许,但依旧沉弱迟涩,根基虚浮得如同风中残烛。
毒素只是被暂时压制,远未拔除。
“公子感觉如何?”顾四彦温声问道。
赵璟焕费力地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沙哑如破锣:“比…比昨夜…好些…多谢…老神医…”
短短几个字,依旧喘得厉害。
“公子元气大伤,毒根深种,非朝夕可愈。”
顾四彦神情郑重,“老朽思虑再三,公子如今身体过于虚弱,直接再施以昨日那般猛药,恐伤根本,适得其反。
需得徐徐图之,固本培元与拔毒祛邪并行。”
他顿了顿,看着赵璟疑惑的眼神,继续道:“老朽有一孙女,名唤盼儿。她医术一般,却于药膳一道天赋异禀,心思奇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京城‘佳宜药膳坊’便是我祖孙一起打理的,她调理滋补、调和药性之能,连老朽亦自叹弗如。”
陈公公在一旁听得眼睛一亮,佳宜药膳坊的名头他自然听过,据说连宫里几位贵人都曾派人去买过,当然也知道顾老神医的孙女这方面的本事。
但毕竟他们没有真正用过,自然以为效果并没有传说中的好。
顾四彦接着道:“老朽昨日所用,是将奇药提炼出来的最精纯之精华。
此药霸道,若再直接服用,殿下恐难承受其烈性。
故老朽斗胆,让孙女出手,将此药精华融入她精心调配的滋补药膳之中。
如此,既能借药膳之力徐徐化解奇药之刚猛,使其药性温和持久,易于殿下吸收;
又能以药膳本身滋补之力,固本培元,缓缓修复殿下受损之根基,为后续彻底拔毒奠定基础。”
他直视着赵璟,坦诚相告:“此乃老朽能想到的最稳妥之法。
只是,此法见效相对缓慢,需持之以恒。
且药膳入腹后,虽无昨日那般剧痛,但因药力持续渗透拔毒,公子仍会感到些许不适,如心口隐痛、四肢酸沉、或是排毒时的虚汗等,皆属正常反应。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赵璟焕静静地听着,黯淡的眼中渐渐燃起一丝微弱的光。
他自然知道直接再用那猛药的痛苦,昨夜那蚀骨焚心之痛,他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若能以温和的方式持续治疗,哪怕慢一些,他也愿意。
“我自是…相信老神医…的安排…”他艰难地点头,声音虽弱,却带着信任,“药膳…无妨…我…忍得住…”
顾四彦微微颔首,“那请公子稍待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