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武跑镖回来。
照例拿了这次出门的一半收入交给大哥。
“有武,我说了你不用再上交了,就自己留着。
还有你今年都十七了,我让你嫂嫂帮你说亲好不好?”袁有武正色道。
去年初夏,有武如果不是盼儿,差一点就死了,足足养了三个月的伤,又强制他再歇了三个月,才同意他出门跑镖。
胡家赔的三百银,有武非得拿了一半交家里,说如果不是陈知礼,这个钱他一文都拿不回来。
还不如拿这一百五十两在附近买上十亩良田,佃出去收租也是好的,多出来的以后就给娃读书,人总得有些盼头才好。
有文后来确实拿了这些银在邻村买了十二亩良田,花了一百四十两,剩下的加上家里的存银再给孩子读书。
梅子今年春出嫁了。
妹夫给的聘银他全部让妹妹带了回去,再陪上一些被子什么的,倒也没贴多少。
“爹跟小宝呢?嫂嫂去菜地了吗?”
“爹带宝儿出去玩了,你嫂嫂去了娘家,她妹妹生了孩,回去帮忙了。”
他们爹现在除了带大孙子,就是帮着做些农活,家里的大小事是一点也不管了。
杏花的妹妹招了上门女婿,妹夫老老实实的,倒也不错。
袁有文絮絮叨叨起来,每次弟弟出门,他都会把这段时间村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跟他说一遍。
“这次陈家二叔的长子成亲,我也随了礼,就是知文,你也认识的,现在在府学读书呢。”
袁有武心一震:“陈知文成亲?在陈家村成亲的吗?”
有文笑:“自然是,不在家成亲难道在外面?族人、亲戚可是都老家。”
“不是,大哥,我的意思是陈家人都回来了吗?”
“不,就是知礼的爹和他二叔两口子,我听说盼儿要生产了”
“大哥,他们还没有回去吗?”有武打断他的话。
“好像就这两日走吧,你嫂子说让送两只老母鸡和一筐鸡蛋,也不知道人家收不收,我明儿就送去。”
袁有文絮絮叨叨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袁有武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剧烈的涟漪。
“陈家二叔的长子成亲……知文……就在老家……知礼的爹和他二叔两口子……还没回去……明儿就送鸡和蛋……”
这些零碎的信息在袁有武脑海中飞快地拼接、重组,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而强烈的念头:陈富强和陈富才兄弟还在陈家村!而且很快就要走了!
去京城的机会就在眼前!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烧尽了他之前所有的犹豫和顾虑。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袁有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大哥!我暂时不娶亲!我要去京城!”
“啥?!”袁有文正说到“盼儿要生产了”,被弟弟这平地惊雷般的话炸得目瞪口呆。
手里刚接过的钱袋子都差点掉地上,“你…你胡说什么?去京城?你去京城干啥?”
“我去跟着二姐!跟着二姐和姐夫!”
袁有武胸膛起伏,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激动,“大哥,我这条命是二姐救回来的!要不是她,我坟头的草都老高了!还有胡家那三百两,要不是姐夫出头,咱们能拿回来?一分都拿不到!
家里能有这十二亩田?小宝以后能有钱读书?咱家能有如今吃穿不愁的日子?
还有梅子,如果不是陈家,梅子怕是也没命了,胡家老不死的不知道多坏,如果不是因为二姐和姐夫,胡员外会管他爹?”
他越说越激动,语速飞快:“以前是我混蛋,不懂事,看着娘欺负二姐也不拦着…对不住二姐,二姐跟咱们断了亲。
可二姐是怎么对咱们的?她心里有气,可该帮的时候一点没含糊!她还念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
大哥,我欠二姐和姐夫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不想窝在家里种地娶媳妇,我想去京城!一辈子跟着他们,给他们当牛做马报答他们!
我现在功夫不错,跟着二姐身后看家护院都行,姐夫在大理寺当官,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有力气,能跑腿,能护院,我…我什么都能干!”
袁有文看着弟弟涨红的脸和眼中闪烁的泪光与决心,心里又是急又是痛。
弟弟说的,他何尝不明白?陈家,尤其是盼儿和陈知礼,对他们袁家的恩情确实如山重。可…
“有武!你糊涂!”袁有文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声音也拔高了,“报恩不是这么报的!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扎堆!咱们是什么身份?泥腿子!你去了能干啥?
陈家门第现在不一样了,知礼是大理寺的官老爷!盼儿是官家少夫人,是顾家的女儿!他们要多少护卫都有。
你去了算什么?下人?亲戚?那断亲书还在呢!你让盼儿怎么安置你?让她为难吗?”
他苦口婆心,试图把弟弟拉回现实:“听哥一句劝!咱家现在有田,手里也有点余钱,哥给你找个好姑娘,安安稳稳成家,生儿育女,这才是正经日子!
你二姐知道了,也只会替你高兴!她帮咱们,是念着旧情,是心善,不是图咱们报答!
咱把日子过好了,不给她添麻烦,就是最大的报答了!”
“不!大哥!你不懂!”
袁有武用力甩开大哥的手,眼神倔强得像头牛犊,“二姐和姐夫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不会嫌弃我!我去了就是真心实意想出力,不是去享福,更不是去打秋风!我…我就是想离他们近点,能帮上一点忙是一点!我心意已决,大哥你别拦我!”
兄弟俩在堂屋里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袁有文看着弟弟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决,知道再劝也是徒劳。
他了解这个弟弟,平时看着闷声不响,一旦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去年伤好之后非要去跑镖,不也是这样?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京城那么好去的?…万一陈叔他们不肯带你去呢?”
“我这就去找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