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黄盛抬起头:“进来。”
“老爷,我刚才不小心听见了一件事,想着您必须知道。”
“管家,你跟着我十几年了,有话尽可以说。”
管家道:“我本是找夫人有事,不小心听见她跟她的奶娘张婆子说事,我发觉事情太大了,就急急忙忙过来找您,她们没发现我。
夫人好像在问张婆子事情可安排好了,张婆子回答万无一失。
我仔细听了听,才发觉她们找了土匪在路上拦杀陈知礼和顾盼儿。
老爷,今日上午县城可是传开了,和县的陈知礼得了二甲第一,是皇上亲点的传胪官,如果出了事,那可是不得了哇。
更何况顾盼儿是江南顾家的掌上明珠,他们会不请镖师?不带护卫?
如果有一点点闪失,老爷跟少爷此生怕是爬不起来了,这事不能赌啊。”
黄盛脸色煞白:“你去找她过来,快。”
管家跑出去。
黄盛全身都在抖,他怎么就这样倒霉?遇上了这样的妻子儿女?
黄家书房。
黄盛的手指死死扣住黄花梨木的扶手,指节泛白。
窗外蝉鸣刺耳,更添几分烦躁。
不多时,黄夫人被管家引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绸衫,发髻一丝不苟,面上瘦得有些脱相,哪里有一丝往昔的风采?
“老爷,这大晌午的,有什么急事?”
黄盛盯着她,声音冷得像冰:“你做了什么?”
黄夫人一愣,随即皱眉:“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黄盛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响,“你是不是派人去截杀陈知礼和顾盼儿?”
黄夫人脸色骤变,但很快又强自镇定:“老爷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你还狡辩!”黄盛气得浑身发抖,“管家亲耳听见你和张婆子密谋!陈知礼如今是二甲传胪,顾盼儿是江南顾家的掌上明珠,他们若出了事,你以为官府查不到黄家头上?”
黄夫人见瞒不过,索性冷笑:“查?那些土匪早就打点好了,就算被抓,也绝不会供出黄家!
再说,如果没有陈知礼,我女儿怎么可能去毒顾盼儿?
如果不是去毒顾盼儿,我女儿如何会拿错有毒的茶碗?
如果没有服下毒,如何会因为丢了药而被你骂继而上吊身亡?
如今我女儿死了,他们却活的好好的,难道不该死?
我还要陈知礼去地下陪我女儿,要他万万年都陪着我儿。”
“荒唐!”黄盛怒极,“明明是娇兰害人不成,反害己身!她若不行那龌龊事,怎会落得如此下扬?
陈知礼都不认识她,甚至没跟她说过话,难道就因为被她看上就该死?
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就跟疯子没二样。”
黄夫人尖声道:“我不管!我女儿如今死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黄盛气得眼前发黑,扶住桌角才站稳,“你知不知道,一旦事情败露,整个黄家,甚至黄家九族都要为你的愚蠢陪葬!”
黄夫人不以为然:“老爷未免太胆小了,不过是个新科进士,顾家再厉害,也是在江南。”
黄盛见她执迷不悟,终于寒了心:“好,既然你执意如此,从今日起,我会休了你,你不再是我黄家的人。”
黄夫人瞪大眼睛:“老爷什么意思?”
“休妻。”
黄盛一字一顿,“我会立刻写下休书,你今日就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
黄夫人这才慌了:“老爷!你为了外人,竟要休了我?!”
“不是为外人,是为黄家满门的性命!为了你儿子!你儿子只是流放三年,不是死了。
他就算是不能科举,我也能给他富裕的生活,让他子孙满堂,他的儿子孙子日后还是能继续科举当官。
但你这样做就是在害他,害所有黄家人。”
黄盛厉声道,“管家!去关押张婆子,再去请族老和县丞来作见证!再派人快马加鞭,务必截住那些土匪!”
管家连忙应声而去。
黄夫人瘫坐在地,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哭喊道:“老爷!你不能这样!我娘家哪里还能回得去?你再休了我,我还有什么活路?”
黄盛闭了闭眼,声音疲惫:“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非要往绝路上走。”
烛火摇曳。
黄家几位族老面色凝重地坐在两侧。
县丞赵大人不断擦拭额头的冷汗,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
黄盛一身素色直裰,腰板挺得笔直,将休书郑重地放在祠堂中央的供桌上。
“今日请诸位见证,”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黄张氏跟她奶娘张婆子,因谋害朝廷新科进士,意图连累全族,现依家法休弃,即刻逐出黄家,此二人由赵大人派人接管。”
祠堂外传来张氏撕心裂肺的哭嚎,但很快被衙差拖远了。
最年长的族老叹了口气:“阿盛,此事当真没有转圜余地?”
黄盛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六叔公,我已修书给旧部王参将。
他如今在州府卫所,距事发地不过三十里。若快马加鞭,或能赶在土匪动手前拦截。”
县丞赵大人突然插话:“黄大人,下官斗胆一问——若...若拦截不及...”
“那便是灭门之祸。”黄盛目光如刀,“顾家乃江南豪族,与朝中多位大人有旧。
陈知礼二甲传胪,按例至少授正七品京官。
莫说我这致仕的知府,就是现任知府也扛不住。”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听得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管家踉跄着冲进来:“老爷!王参将的回信!”
黄盛一把夺过信笺,快速扫过,脸色稍霁:“好!王参将已派精锐前往,还联络了沿途驿站戒备。”
赵县丞长舒一口气:“如此便好...”
“还不够。”黄盛转向管家,“备马,我要亲自赶去。”
几位族老同时站起,各个都愁眉苦脸,一个不好,可能全族都遭殃啊。
黄盛已大步走向祠堂门口:“解铃还须系铃人。我需当面与陈知礼说明原委,否则黄家永无宁日。”
阳县客栈。
五更,盼儿叫醒陈知礼。
“天还未亮,盼儿怎么睡不着了?”陈知礼看看窗外。
“相公,很不对劲,下半夜起我就连着几次从梦中惊醒,现在心还砰砰跳。
相公,这跟去年进京途中差不多,甚至更厉害,肯定有人要害我们。
相公,如果有人要害我们,会在哪里呢?很快天就会亮,不可能在客栈,前面有什么地方是容易”
“黄土岭,昨日傍晚我还和张镖师谈过,前面十里路是黄土岭,之前曾有过土匪,但这近一段时间好像是跑了,跟黑风岭的土匪差不多时候走的。”
“盼儿,你别急,慢慢洗漱,我去找镖师和护卫商量这件事,不用解释那么多,自己的护卫不会问,镖师也不会。
真的有人问,就老老实实说担心,黄土岭的土匪毕竟占了地方许多年了。”
京城这一路,原来就是此处跟黑风岭的土匪最有名气,但他们一般都是拦截富户。
陈知礼很快出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