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已逃离,搜索全场,全国通缉!”
红蓝交织的警笛映亮夜幕的黑。
一路驰骋,深入荒废小村庄。
陆涯一边开车一边叨叨:“半夜三更的让人来查鬼宅……都怪上级不给时间……困死我了……”说着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少说话吧你,看你开车我都怕,尤其是开夜车。”女警官无奈扶额。
“我就说话,待会儿进去,你还巴不得我说话呢。”陆涯驾车稳练,眼睛盯着路,嘴里说着话:“当年在部队里,我也是学过开车的。”
后座的警察一听来了劲:“是啊陆队,你怎么退役回来了呢,你不是特种兵吗?”
陆涯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就会戳人痛点,都说了我是左胳膊上中了一枪不能当狙击手了。”
“你啥时候说了?”
“……”
车轮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前猛地刹住,灰尘卷起,飘飘舞舞向上飞。
“就是这儿了。”陆涯摇摇头:“好人畜无害的建筑。”
郑婷抿嘴,从鼻子里叹出气:“人畜无害不是这么用的。”
“你咬文嚼字干嘛,我这叫做运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了房子的平平无奇,侧面衬托出逃犯的罪恶深重。”他嘴巴呱呱呱,但还是优雅的敲敲门:“有人在吗?”
郑婷嫌弃地推开他,直接一脚踹开门,双手持枪厉喝:“不许动,警察!”
根据调查组的报告,逃犯金垠还有一名omega妻子没有随行出逃。也正因为这一点,才会派他们这种特殊的刑警队伍来完成抓捕搜查任务。
他们这支队伍全员beta,但在执行任务和侦查的能力上一点都不比alpha差。
尤其是队长陆涯,在部队里连教官都说他是投错了性别。
“奇怪,没有人。”郑婷垂下胳膊,看着漆黑一片的房子,谨慎地打量四周,迈着小小的步子前进。
“啪”
灯猛的被打开,屋子里突如其来的亮光吓了众人一跳。
“瞧你们这胆子——”陆涯右手按在墙壁开关上,笑着摇头。
“你小子……”郑婷气地飞踹一脚。
陆涯扭身堪堪躲过:“别气别气,我知道我年龄小惹不过姐姐你……”
其他人哈哈大笑,冷清而诡异的气氛终于散去一些。
也是,有一个活宝队长,执行什么任务都不用担心气氛太差。
这时,陆涯却收敛了神色,抽抽鼻子:“是我感冒了还是这里有股血腥味?”
“感冒了是问不出味道的,队长。”郑婷就喜欢怼他。因为她对当年突然转过来还理所当然抢了她队长位置的事还有点耿耿于怀。
陆涯看着整齐的家具,又走进厨房看了看。然后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这里有做过饭的痕迹,应该是在不久前,大约几个小时。锅和碗柜里的碗水还没有干透。”
“队……队长……”一名搜查房间的警察面色苍白,跑步的姿势都有些变形:“有人死了,在房间里!”
死者正是金垠的妻子。
她躺在沙发上,用水果刀割断了大动脉。
血液已经干涸,房间里满地都是殷红的血液,刺得人眼睛发疼。
“还好,死得不凄惨。”陆涯嘴上这么说,眉毛却又皱紧了一些。
沙发上有一张A4纸,上面写了字。
“遗书?”陆涯带上手套拿起纸:“我决定结束我这痛苦绝望而又满是罪孽的一生……Blablabla……我的孩子全部死了,而我也再没有力量去活下去……这一切都是我开的头,我也终将要结束这一切……”
“是我开始了第一次人体实验,我的丈夫那时只是我的助手……”
“而他再婚后逐渐显现出对人体实验极端狂热和痴迷……”
“他先是用尸体做实验,然后逐渐演变到用我们的孩子!”
“最后,他甚至绑架了好几名学生作为试验品……”
大家静静听着,头皮发麻。
“我试图阻止过,却被他软禁在了家里……”
“直到有一天,他带回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孩。我真的好喜欢他,想要收养他作为自己的孩子。”
“为了保护他,我将他做成了人偶。”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但这个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于是我试图隐藏,终究还是被他发现了。”
“我以死相逼,甚至为了救下那个孩子默许了他坑蒙拐骗的行为……”
“可我逐渐发现那个孩子越来越不正常,连话都不说了……”
“我深感自己的罪孽,于是打开了枷锁让他走。”
“可他连走都不会了。”
“是我害了他们,所有的人。”
“于是我决定自杀。”
“不需要怜悯我,把我的骨灰扬了吧。”
“……”
众人陷入一种凝固般的状态,时间似乎都变的像胶水一样粘稠。
“所以……”陆涯大手一拍:“还有人活着,我们要赶紧找到他。”
大家如梦初醒,迅速联系法医,然后开始搜救。
“这个建筑物是违章的,等调查完案件就全部拆了。”郑婷到处搜查,地毯都掀了一遍:“会不会实验室并不在这里?”
陆涯摇摇头,下颚绷直,显出极好看的弧度:“能够没天没夜做实验,还能囚禁关押,还能时刻盯着的地方应该就是在家里。”
“啊!——”
江华在厨房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陆涯和郑婷同时回头。
江华可是江厅长的宝贝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也是新来的,出了什么事陆涯可担不起。
“冰…冰箱……”江华吓得都结巴了,脸上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手…还有胳膊……”
陆涯打开冰箱冷藏柜一看,残肢断臂被拥挤的塞在里面。
“呕……”几个没见过尸体的新人吐成一团,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
“好了好了,就当是厨房的冻肉呗。”陆涯见惯不怪,毕竟是用重狙打爆过敌人脑袋的实战狙击手,见到这些都已经没什么应激反应了。
“有这种冻肉吗?……”江华苦着脸。
“没事没事,会看习惯的,多看看就好了。”他拍拍江华的肩:“好样的,发现一处藏尸地点。”
“呕……”旁边几个吐的更厉害了。
“别光顾着吐,吐完了还得自己弄干净,知道吗?”郑婷补刀。
队员:泪眼汪汪。
“我的天,半夜三更,杀人现场。”郑婷嚼着口香糖:“比鬼宅还可怕。”
法医小李带着实习生也来了,一个个顶着黑眼圈,一看就是重度缺乏睡眠。
“怎么又来一个,今天好日子啊?”小李揉着眼睛:“从下午五点到现在凌晨都没休息过……死者在哪儿呢?”
“啊,在房间。”郑婷指指房间的方向,又指指身旁的冰箱:“对了,这里也有。”
“我的妈耶……”小李捂脸:“啥事这么急都来赶趟儿?”立刻吩咐:“你们两个抬冰箱,你和我去抬人。”
把尸体装上车,小李抹了把汗,随口道:“无语,房间里那个雕像看着怪渗人的。谁家里会摆那玩意儿啊,还对着床头,看着就吓人。”
陆涯敏感地竖起耳朵:“什么雕像?”
“哦,就是一只黑猫,”小李像是明白了什么,赶忙指给他看:“就是这个。”
“……”陆涯看着那只阿努比斯,心下一惊,开口道:“这个不是黑猫,这个是古埃及的阿努比斯,是死神的象征。”
一种莫名的猜想推动着他转动雕像的头。
“能转哎!”小李搓着手激动:“里面有什么?”
书桌下缓缓出现一个硕大的入口,血腥气是遮盖不住的涌出。陆涯捂住了鼻子。
小李脸色变了:“完蛋,我不会又有许多活要干吧?”
“可以找隔壁支队的法医来帮你。”他握住对讲机:“快来房间,有密室。”
郑婷微微皱起脸,话语间有些踌躇:“要不……等天亮了再下去?”
周围人纷纷赞同,陆涯也只好同意。
一直挨到了上午十点。
小李法医一觉醒来,心情都好了不少。带上所有“装备”,主动申请下去(搬运尸体)。
密室,不如说成地下室,就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各种实验器材和药剂规规整整放在实验台上。
可以说唯一不合规范的地方就在于实验室里研究的东西。
死去的胚胎浸在药水里,那透明的小身体里胎心已经停止了跳动。
一个瓶子,两个瓶子,三个瓶子……
数十个胚胎!
一股恶寒在身体里流窜。陆涯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这种人就是杀上几十遍也活该!”小李忿忿不平,镜片后的瞳仁里闪着怒火。
“是啊…”郑婷微微颤抖着打开铁柜,却愣在了原地。
“好漂亮的小少年……”她喃喃自语。
“什么?”“什么好漂亮?”
抱着洗洗眼睛的希望,警察们蜂拥而至,把小铁柜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少年抱着一只浸透鲜血的玩具泰迪蜷缩在里面。乌黑的头发没有修剪,长得垂到了肩上,让人不禁好奇他的性别。
“他不会就是,是那个遗书上的,人偶吧?……”郑婷嘴角抽搐。
小李法医天生胆大,直接伸手探鼻息:“活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少年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眼神溃散,看来受了很大刺激。”小李仔细看着他:“脖子上有一道伤口,但已经愈合了。皮肤有点苍白,不知道是灯光原因还是因为失血……”
陆涯在少年眼前挥手:“能看见吗?能看见吗?”
少年无动于衷。
“我们是警察,来救你的。”陆涯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你以后就自由啦。而且你也可以和家人重聚,重新过上快乐的日子。”
少年听到“警察”两个字,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你看,你要是不能自己站起来的话,我就只好把你抱出去了。”队长做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所以,你能不能自己走出来呢。”
少年还是眼神溃散,像一支破败的玫瑰。
实验的残酷似乎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特别的痕迹,但却把残忍和无情以怪诞的美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溃散的眼瞳让我想到了omega的发情期。”学医的小李说话丝毫不避讳。
少年瞳孔缩了点,似乎受到了刺激。
“所以,你是omega?”郑婷注意到这微小的细节,试探着问道。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眼珠机械般的转动,接着才抬起脖子,死死盯着她。
郑婷有被这一动作吓到:“你…你不要那么看着我,我是beta,闻不出来只能猜嘛。”
少年眼神缓和了些,但依然有些呆滞。
“所以你反应那么大,不会是要到发情期了吧。”小李和冰人待多了都会讲荤话了。
“……”少年不自然地把眼睛往别处瞟,依然像个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
“还真是。”小李抿着唇:“你自己能站起来吗,站不起来我背你他背你还是他背你?”
“?”少年被绕蒙圈了。
“能讲话吗?”陆涯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少年眼中的恐慌和焦虑渐渐消失,眼神也灵动了很多,但依然没有动。
“哑巴?”他试探着问。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帘抱紧了泰迪熊。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是血。
“把熊给我,然后自己站起来。”郑婷用一种妈妈的口吻道:“你已经不小了。”
少年摇摇头,把熊又抱紧了一些,身体微微颤抖。
“麻烦死了,讲这么多干嘛,直接上手不就得了。”陆涯伸出胳要抱他。
少年下意识地缩成一个球,双眼紧闭,看得人心里一抽一抽的痛。
“你吓到他了!”郑婷瞪了陆涯一眼:“现世。”
被骂现世的陆涯:……我做错了什么……
郑婷:其实这句话想骂很久了嘿嘿。
最后小不点还是被抱起来了。
少年眼睛瞪得老圆,心底似乎有一万座火山在喷发。
大脑一片空白地被放上车子,少年依然保持着他那石化般的姿势。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亲切和久违。
“队长!小孩跑了!”
“啥?!”陆涯一拍脑门:“早知道派个人看着了……快找啊,这里穷乡僻壤的又遇见坏人怎么办?!”
然后,当一群人风尘仆仆找到小少年的时候,他已经左手泰迪右手兔兔趴在田埂里睡着了。
再不信任人类的人,也会去相信一只小动物啊。
看到这温馨的一幕,郑婷有点热泪盈眶。
少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他就像从海洋中重生那般欢喜。
但……
那些影子,似乎还是会纠缠不休地遗留下去……
树叶间的缝隙透过光线,洒在脸上朦朦胧胧。窗外的蝉鸣,似乎也比往日多了几分聒噪。
他呆呆的望着窗外,似乎他在努力记起什么事却又忘记了,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躁。
肤色被暖阳染上一抹橙黄,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看来你醒了。”陆涯推开门,颇有种看小孩长大的欣慰。
少年转过头,愣愣的看着他,头顶上翘起一根呆毛。
就像某只小动物在趴着晒太阳。
陆涯心中的琴弦被拨动了一下。
“我想你的爸爸妈妈也一定会很着急,”他边说边比划:“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和父母的名字吗?不然我们可能联系不到你的家属。”
“……”少年抿着嘴,有点固执的摇摇头。
“你可以写下来。”陆涯似乎将哑巴这件事断定了。
就算是个正常人,很久没说话,也会说不了的。
少年的眼眶发红,泪水在里面打转,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陆涯急了。联系不到家属,小孩又刚好满了十七岁,上头的安排肯定是要测匹配度然后强行将他嫁人。
就以这小孩的性格,哪个alpha能受得了啊。这不得闹上天。
少年还在固执地摇头,他咬住了湿漉漉的下唇,难过地皱起脸。
“你看,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们也会很难办。”虽然不是查不出来,但答案就在眼前,总能问出来吧。
“……不要……”
少年小声呢喃了一句,眼神又开始变得呆滞。
“怎么了,别哭别哭……”陆涯先是一惊,然后又后悔亲自来找他,应该让郑婷那个女汉子来的。
“他们……不在这里……”少年缓缓抬眸,空洞的盯着他的眸子:“找不到的……”
少年的嗓音出乎意料的好听。像是云朵上落了片羽毛,让人听起来就很放松和柔软。
陆涯有点不明白:“在外国?”
“不……”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在…海里。”
“啥?”意料之外的奇怪答案。
“……”少年绷直嘴角,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无奈和嫌弃:“算了……”
“?”
“我叫……”他皱起眉,似乎在努力回忆起自己的名字:“叫……”
“……”什么啊,自己的名字都能忘。
“我叫裴见月。”
“!”好oga的名字!好好听!好适合这种好看的少年!
咳咳,跑题了。
“好的,我们会去帮你联系你的家人,你不要着急。”陆涯点点头,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待会儿有人会来给你做心理疏导,你可以,出来走走。”
裴见月点点头,又回到了原先的木偶式状态。
陆涯起身要走,却被小少年抓住了衣角。
“怎么了?”
少年低着头,踌躇片刻,又满怀希望地问道:“兔兔呢?”
“……”
小小的oga,甜甜的嗓音,萌萌的脸蛋。
换谁不他妈心动啊。陆涯在内心尖叫。真不知道哪个幸运的alpha可以把这孩子带回家。
“?”没有得到答案的小oga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
他咳嗽一声:“呃,被,江华他们带走了,应该会照顾好的……”
被,被江华他们?!一道雷电似乎劈中了陆涯。
“等等!”他从休息的小房间卷席而出,整天动地一声怒吼:“江华!你把兔子怎么了?!”
正准备把兔子宰了的江华:“啊?”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江华嘴角抽搐:“可是……我问你想不想吃麻辣兔头,你是叫得最响的那个……”
“这是人家小孩的兔子,醒来第一句就是问我兔子在哪里。”陆涯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把它宰了,人小孩指不定又崩溃,到时候真的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哦…”江华把吱吱乱叫的兔子提着耳朵还给了裴见月:“呃……你好……”
裴见月点点头,微微勾起嘴角,很有礼貌地双手接过兔子。
“唉……”江华走出房间,在陆涯面前唉声叹气:“多可爱一孩子,怎么就哑巴了呢。”
“哈?”听过小少年说话的陆涯眼珠子一转,决定把这个秘密留在心里。
“陆支队,好久不见。”金丝框眼镜白西装的男子温和的打了个招呼。
“宋医生。”陆涯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见的人在里面。”
走到门前,宋昳停住了脚步,眼中微微带着不解:“omega?”
“嗯。”陆涯点点头,右手插进裤兜。
宋昳笑着看向从前的战友:“可我是alpha,一般来说对于这种比较特殊的小朋友应该找一名oga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