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祭轻轻摇头，“不会。”
之前的几枚碎片已经被召回到神殿。
没有全部召回时，他无法一直保持本体意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
灵昼下意识松了口气，可仍旧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
也不是完全的高兴。
灵昼转头瞟他一眼，轻轻哦了一声。
夙祭不知怎么的，心里不太舒服。
垂着纤长的睫毛，犹如鸦羽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肤色雪白漂亮。
“你好像很开心？”
“……”只有一点点开心啦，这都被发现了？
当然，灵昼不能说实话，慌忙摆手，“没有……只是……”
女孩讪讪笑道：“大人神祗之身不可冒犯，相处起来会有一丢丢压力。”
夙祭望着她，瞳孔清冷漆黑，微微抿着嫣红薄唇，“……所以比起我，你更喜欢和他相处？”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她在盛枭面前也不用战战兢兢的啊。
灵昼笑容有点僵了。
打死她都不能这么回答。
她总觉得，说了实话，面前这位主神大人，会不开心。
虽然他从来不将情绪明显的表露出来。
……他好像现在已经不开心了。
“当然不是。”灵昼声音轻柔得像是哄孩子，笑眼弯弯，“我一直都是在你身边生活的，当然还是更喜欢和你生活在一起。”
夙祭看着她，咬唇不语。
这话，他不信。
夙祭缓缓低垂是柔软的睫毛，“所以，你只是喜欢和我一起生活，谈恋爱的话，还是更喜欢……”
灵昼脑子一下炸了。
血液也狂奔涌到头顶。
笑容维持不住。
脑海里莫名出现之前看过的一些情侣主题的短视频，一方问出死亡问题由另一半来回答。
当时她幸灾乐祸。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轮到她自己了！
……等等。
灵昼突然反应过来。
主神好像在吃醋？
不应该吧……
呼吸间，心跳声逐渐清晰，节奏不自觉地快了半拍。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夙祭视线直勾勾地落在灵昼脸上。
那双清冷的眸子，犹如琥珀般剔透流转，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莫名显得专注。
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全世界。
灵昼呼吸乱了些。
……之前她不敢想，夙祭高高在上，不容亵渎，她的那些心思显得太卑劣，太肮脏，也太卑微。
可现在就让她敢一下。
几个位面中遇到了他的碎片，都轻而易举地喜欢上自己。
是不是说明，夙祭自己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容侵犯。
大胆想一下，可能他也喜欢自己？
就算不是这样。
碎片都能喜欢她，夙祭本人喜欢她一下， 有什么难的？
就算不喜欢，她就努力一下嘛，努力让他喜欢上自己。
灵昼想通之后，豁然开朗，呼吸舒畅。
是啊，她本就不是轻易退缩的人。
“盛枭和你是同一个人，我喜欢他，和喜欢你，没什么差别。”
灵昼手指搭在膝盖上，微微收紧，神色淡定无波，可心跳早就如同失控的鼓点，从喉咙一路炸响到指尖。
‘我喜欢他，和喜欢你’，这句话落在夙祭耳中，莫名变成了‘我喜欢他，也喜欢你’。
夙祭睫毛忽闪着，缓缓移开视线，乌黑的发间，白皙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一片绯红。
轻轻‘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灵昼指尖在膝盖上微微收紧，头脑风暴。
夙祭……他不会真的在和自己的碎片争锋吃醋吧？
“大人……”
夙祭薄唇微抿，瞟了一眼前方的司机。
司机看似目不斜视，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目光更是不受控制地看向后视镜。
老板和灵昼小姐今天怎么回事？
COSPLAY？
对了！
一定是老板在陪灵昼小姐对剧本！
夙祭：“你要一直这样叫我吗？”
“那叫你什么？”
没等他说话，灵昼微微歪头，乌黑的眼眸晶亮，“夙祭？”
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声调柔软。
夙祭心脏忽地一紧，像是被无数的丝线密密麻麻的缠绕住，整个人都有些发怔似的看着灵昼。
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些画面。
昏暗的，混乱的。
凌乱的喘息。
滚烫的温度。
还有柔软的，不容置疑的力道。
……那是什么？
夙祭清冷的眼眸浮现迷茫。
“夙祭？你怎么了？”灵昼歪头将脸凑在他视线中。
女孩的脸突然逼近。
眼里带着明显的关切和疑惑。
夙祭瞳孔微微一颤，不知怎的居然有一种退后的冲动。
他盯着面前女孩的脸。
精致漂亮的长相，看起来柔软无害，那双眼眸透着纯净的墨黑，仿佛被水洗过了琉璃，看不到半分杂质。
同时也是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透明空无。
而显现出，神秘诡谲的底色。
夙祭睫毛轻轻颤了颤，薄唇轻抿，“没什么。”
……他不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神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
…
“大……夙祭，再见。”
灵昼下了车隔着车窗对他挥手。
夙祭轻轻点头。
看着女孩走进单元楼，身影消失不见。
夙祭开口让司机离开。
司机一下就感觉到，和平常一样，只要女孩离开，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氛围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空气像是静止的一样沉默。
但是今天，司机格外无所适从。
他干笑了一声，“夙祭……这是初小姐新剧本对手角色的名字吗？”
“……”
没有得到回答。
空气安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到。
司机抬眼从后视镜看去。
只见男子侧脸轮廓分明，望着车窗外，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半遮住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去。
清冷的目光，对上司机的视线。
刹那间，司机心脏狠狠抽搐，仿佛正暴露在神祗威严的审视之下，凉意顺着脊背蔓延，他下意识别开目光，指尖还残留着发麻的余悸。
……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的眼神好吓人！
像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
这天晚上，夙祭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太真实，真实得让他以为是曾经发生过的。
梦里浓稠的黑暗裹挟着一切。
他被不知名的重量死死压制着，朦胧光影中，女孩的面容始终是一团雾气，唯有一双滚烫的手捧着她的脸颊，像是把玩稀世珍宝般揉捏他的皮肉。
黑暗中，她眼中迸发的炙热和痴迷几乎要将他点燃，烧得他背脊生疼。
屈辱和愤怒在喉间灼烧，可四肢却似被无形的藤蔓缠住，连分毫反抗的力气都抽不出来。
他下意识觉得那都是假的。
他怎么可能沦落至那种境地？
可是他听见被压在下面的男子涨红着脸，清冷的唇瓣微启，吐出的字如清凌凌的碎冰一般。
那分明就是自己的声音。
“粥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夙祭脑袋轰地炸开，思维被打散成粉末。
粥粥…灵昼……居然是她？！
女孩似乎有些退缩，犹豫了一下，软绵绵的声音轻声道：“大人还是不要说话了，不然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没勇气继续下去了。”
之后，他就真的说不了话。
他眼中的火越烧越旺。
后来，他脸颊一片潮红，微微蹙眉。
女孩喉间溢出痛苦的呜咽。
他心如刀绞，想说停下，却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后来，女孩略有些冰凉的手，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只听到她软绵的声音，“大人想杀了我？也不是不行。”
“反正，你不是第一天想杀我了。”
“但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我已经得到过你，你现在就是弄死我也值了。”
夙祭自以为站在第三者的旁观位置。
可听着女孩这样说，胸腔里骤然泛起一阵钝痛，像是被裹着棉絮的铁锤反复敲击，闷闷地疼，连呼吸都跟着发沉。
黑暗中，夙祭缓缓从梦境抽离，睁开眼睛。
胸腔里迟缓却钻心的疼。
他微微蜷起手指，手足无措的迷茫情绪却无处纾解。
那到底是什么？
这个晚上，灵昼同样是几乎一夜未眠。
女孩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忍不住咬指甲。
那个晚上，她确实胆大包天。
但，不后悔。
诚如她说过的，死也值了。
她不把夙祭搞到手慰藉一下自己饥渴的心灵，早晚会被憋成一个更加病态的阴湿女鬼。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抱着死就死了的想法。
可是现在，真让她就这样死了，她肯定不甘心。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他就算了，可度过这么多位面，在她心里留下了太多深刻美好的记忆，已经生根发芽，这份眷恋该如何割舍？
她做不到。
……那就只有在夙祭恢复所有记忆，想要杀掉她之前，让他爱上自己。
灵昼打定主意。
外面天色将亮。
灵昼原本想躲着夙祭的。
毕竟现实位面中，她在大学毕业进了医院工作之后，好几年都没有再和夙祭联系了，主要也是联系不到。
夙祭在她上大学之后就并不经常待在小位面中。
当时她不知道夙祭去哪了。
夙祭也从来不告诉她，就像一缕抓不住的风，让她觉得不知道是哪次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
现在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他的时候，他应该就在可乐口中所说的神殿吧。
那个自己绝对无法踏足的地方。
灵昼深吸一口气，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你今天还接我去片场吗？还是有工作要忙？】
信息发出去不到五秒。
一个电话跳了出来。
来电显示：是老板也是老公。
是他。
灵昼心脏突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