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凉意，但好在有旁边的火堆，能维持一点温暖。
天空繁星密布，月亮像家里的灯一样亮。路向阳忍不住笑了一声。
旁边的人鱼扭过头看他，蓝金色的眸底似有波纹在晃动。
路向阳指着天上，对祂说：“你看月亮，像不像家里的灯？”
人鱼望向天空，认真想了想，诚实的摇了摇头。
路向阳歪头，“明明就很像啊，都是圆的，还都那么亮。”
人鱼似乎被他说服了，又认真想了想，迟疑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少年咧嘴露出白牙，“是吧，睡在这里好像睡在家里一样。”
脚背被软软的鲛纱轻轻抚过，他抬头去看祂的尾巴，轻声问：“伤口还痛吗？”
人鱼毫不犹豫，“痛！”
“那要不要回到海里养伤？”
他想，人鱼和他们不一样，海里是能让它更自由的地方，说不定好得更快。
人鱼却突然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
路向阳不明所以，伸手戳了戳祂的背，“怎么了？”
人鱼的背硬邦邦的，不像人类还有层软乎乎的肉，祂更像是一戳就戳到了骨头上。
人鱼威胁似的扭头朝他露出獠牙，像是在跟他说，最好别惹祂。
路向阳枕着自己的手，弯眸笑道：“你又在发脾气吗？说实话你的脾气真不好。”
这下坏了，这句话简直就是踩中了大雷，人鱼陡然暴起，背脊尖锐的鱼鳍竖起来，发狂的抓着沙地，尾巴乱甩，一时间沙尘滚滚。
发完脾气，祂迅速爬进了海里。
比往常的速度都要快，仿佛伤口并没有给祂造成任何影响。
路向阳全程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沙滩上只剩他一个人，才坐起来，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
他刚刚的话有那么不好听吗？
路向阳走到海边，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充满危险和神秘，他试探地说：“生气了吗？”
哗啦。
回应他的是海浪翻滚的声音。
路向阳喊了一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好回到了火堆旁，加了些柴火，然后去摘一些类似像芭蕉叶的大叶子铺在地上，还想弄个遮露水的顶，但现在这个时间和条件，有点难。
路向阳用木棍挑了下火堆，耳边是海风刮过树叶的声响，似有所感，他侧头望去。
海水涨潮的位置，人鱼趴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他这个方向。海水肆无忌惮的拍打在祂身上，祂纹丝不动。
那副想过来，又拉不下脸的样子十分拟人化。
路向阳拿起一块鱼肉串起来，放到火堆上烤，同时朝祂招手，“过来吃。”
明明刚刚还大发脾气的样子，现在又摒弃前嫌般屁颠屁颠朝他爬来。
人鱼仰躺在地上，拿着块烤好并已经放凉的鱼肉，悠哉悠哉地吃着。
路向阳坐在一旁看着祂，“说起来我上次说要给你取个名字也没取，你觉得我以后应该叫你什么好？”
人鱼嚼着鱼肉，眼珠子转向他。
路向阳认真思考，喃喃自语：“不要太复杂，简单一点比较好吧……”
“什么名字好呢？”
人鱼尾巴懒懒地甩动一下，似乎对取名这种事没有兴趣。
路向阳看了一下海，又扭头看向树林，最后被头顶灯泡一样的月亮吸引，眼睛一亮，“就叫月吧？”
但转念一想，光叫月太单调了，“叫向月怎么样？我叫向阳，你叫向月。”
有点像过家家一样，其实路向阳只是想以后喊祂的时候可以让祂知道，他在喊祂。
人鱼呆呆的看着他，能清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喜悦，祂迟疑地唤了他一声，“阳？”
路向阳指着自己，“阳。”
人鱼跟读：“阳。”
路向阳又指向祂，“月。”
人鱼看着他那根手指，“月？”
“对，你是月。”
为了让祂熟悉，他连喊了好几声。
终于，人鱼抬起爪子，指向他，“阳。”然后爪子放在胸口上，坚定地说：“月。”
路向阳拍手，“你好棒！”
人鱼尾巴大幅度甩动几下，声音像雏鸟一样叫：“阳！”
祂忽然翻身扑到少年身上，尾巴拍打他的脚背，不停的喊：“阳阳阳阳阳！”
压在身上的重量特别沉，路向阳却欢快的笑出声：“哈哈哈喊一声就好了，干嘛喊那么多声。”
一人一鱼闹了好一会，路向阳困了，给火添了几根大柴，便躺在叶子上睡着了。
人鱼双臂撑在地上，仰起上半身贴近他，刚刚还玩得好好的，转眼就睡过去了，祂还没玩够。
伸出爪子抓着他胳膊晃了晃，“阳！”
路向阳困倦的眯起一条眼缝，“我要睡了，明天再玩。”
说着翻个身，面向火堆。
人鱼不敢太靠近火，只能不依不饶地用爪子扒拉他，可少年熟睡过后就很难醒，任如何摇晃都没有动静。
人鱼睁着大大的眼睛安静了会，转身慢慢往海里爬去。
夜色如墨，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火堆这点亮光，恍若大海中央为迷路的船只给予希望的灯塔。
天还没亮的时候，路向阳就醒了，是被冷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面前的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一点火星也不剩。
路向阳冷得搓了搓胳膊，身上有种湿答答的黏腻感，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没看见人鱼身影。
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微微胀痛的眼睛，用木棍挑了挑只剩灰的火堆，希望能把火重新生起来。
试了几次后没有成功，就放弃了。
路向阳起身活动四肢，产生热量就不会那么冷。
他走到海边，突然有点好奇人鱼在海里是怎么睡觉的？
应该不会像人一样躺着，就漂浮在海里睡。
路向阳不确定人鱼在不在附近，这会天还没亮，说不定对方还在睡觉。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人鱼睡眠时间只有三到五个小时，在他还没醒来前，祂已经在他身边徘徊过很多次。
待天蒙蒙亮，路向阳爬到椰子树上摘了颗椰子，刚钊开，余光就瞥见海面上一抹庞大的黑影正朝这边快速逼近。
他眯眼看了看，抱着椰子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