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随风飘远,月光倾洒而下。
嶙峋差伏的太湖石假山旁,傅霓媛犹如午夜恶煞,面目狰狞地拎着西红柿的后脖颈,正悬空在碧水池上。
傅霓媛被突来的呵斥声惊到,胳膊随之一抖。
“扑通”一声,西红柿从一米高的位置跌入水中。
“西红柿——”
神幽幽顾不上脚下的路,一路跌撞着飞奔过去。
临近池边有段石子路,凹凸不平铺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她脚下不稳,身子整个歪倒。
电光火石间,神幽幽违背地心引力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道,连带着人撞向傅霓媛。
玛了个巴子的,敢动她的狗,找死!
“啊啊啊啊——”
“扑通!”
入水面积太大,水花四溅。
“媛媛小姐——”
神幽幽倾刻跌倒在池边,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无视旁边的兵荒马乱,也无暇顾及被石头硌伤的膝盖。
狼狈地跪爬到池边,扒着石头,瞪大双眼焦急地寻找西红柿。
“西红柿、西红柿...”
一顿晚饭的时间,足够西红柿跟别的狗玩熟了,“好朋友”的主人也是朋友。
西红柿还以为傅霓媛在跟它玩耍,此刻掉进水里后,玩的正欢。
神幽幽眯眼瞄着游的欢腾的傻狗,一脑门黑线。
忘了...
狗会狗刨来着...
“西红柿!你给我过来!”
虽说狗命保住了,但大冬天的,要是感冒也不是小事。
佣人合力把傅霓媛拽了上来,怕她着凉,脱下自己的衣服就往她身上裹。
水池并不深,及膝而已,但傅霓媛整个人仰倒在水里。
池壁上挂满青苔,上来时还滑倒两次,整个人从里到外湿的透底,落汤鸡似的狼狈不堪。
上岸后,水柱顺着衣服滴滴答答砸到地面上,傅霓媛止不住地打着哆嗦。
“啊嚏——”
“媛媛小姐,我们快回屋洗热水澡,喝点姜汤...”
傅霓媛气急败坏地推开她的手,目露凶光,恶狼一般盯着神幽幽爬伏在地的背影。
两人对比太过鲜明,她怒火中烧,失去理智,迈着大步伐,用力朝神幽幽后背推去。
“媛媛小姐——”
“不要——”
神幽幽闻声抬眼,瞥见水中飞速向她移来的人影,当机立断推上一块儿凸起的石头,借力在地上翻滚一圈。
“啊啊啊——”
“小姐——”
“扑通!”
得,傅霓媛又扑进水里了。
动静忒大,吓的西红柿水也不玩了,倒腾着小短腿朝岸边游来。
神幽幽抓住时机一把捞起它,晃着控了控水,连忙脱下外套包住它。
“啊啊啊啊!贱人,你给我去死!”
傅霓媛目眦欲裂,岔着腿坐在池底,胳膊抡的像风火轮疯狂往岸边撩水,试图把神幽幽浇湿。
神幽幽抱着狗后跳一步,转头十分贴心地叮嘱两个呆住的女佣:
“你们负责把她拉上来哈,我先带着它回去了...”
“神幽幽!站住,你敢走...啊...”
见她转身离开,傅霓媛着急起身,脚下一滑,实打实一个屁股蹲儿,她歇斯底里地胡乱拍打着水面:
“你给我回来!”
“哎呦~小姐,这样可不行,您快上来吧。”
......
二楼,书房。
紫檀龙纹翘头案朝门而设,褚老太太坐在书案后,背后是通天落地的楠木书架,陈满书籍。
朝外的菱花格镂空窗半开着,窗下,长香案上一尊影青瓷瓶亭直而立,釉色如雨后天青,插一支红色瘦梅,疏影横斜。
一里一外,褚安桦和母亲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寂静无声的夜晚,青烟袅袅,绕梁不散。
“啪嗒啪嗒。”
褚老太太不紧不慢盘着手中的珠串,质问的口吻:
“你想认下那个女孩?”
褚安桦松弛地靠在圆圈椅背上,神情坦然:
“没有什么认不认的,一直以来,阿晚对小寒都视如己出。”
所以就算神幽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不说视如己出,看作家中晚辈一样关照爱护,也是理所应当。
哪怕栗晚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褚老太太依旧不掩鄙夷,恨铁不成钢:
“她对小寒好,一是因为有利可图,小寒是长子长孙,她不得不这么做!二是她自己生不出来,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白白占着我们家的位置...”
“母亲!”
妻子被人这么攻击,褚安桦不能容忍。
“怎么,我说的话有错吗?想当初,她比你还早结婚,结果孩子比小寒小那么多岁,她什么出身,在那种地方长大身子能有多好,嫁给你十几年,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妈,我们有小寒就够了!”
母亲有一点说的没错,福利院条件不好,营养跟不上,栗晚身子骨不如别人。
毕业回北城后,因为他和他们家,栗晚长久情绪不佳,郁结于心,生完孩子身子严重受损,气血两亏。
年轻时他们也没少求医问药,想孕育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奈何终未如愿。
“呵...有小寒就够了,说的好听,那为什么还要她女儿来!不过是清楚自己生不出来,才想把亲生的孩子接过来,分一杯羹,或者图谋的更多!”
“妈,这么多年,阿晚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吗?”
都说日久见人心,褚安桦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母亲对妻子的偏见不曾有半分消减,反而愈深。
“她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儿子,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呦。”
儿子被人迷惑,褚老太太露出几分黯然的疲态,摸着胸口苦口婆心道:
“安桦,未来褚家是要交到你和小寒手里的,有她在,妈实在放心不下,你那老婆绝对不是个善茬,光看她女儿今天的表现就知道。”
“难道你自己就没有疑心吗?咱们这么多年没管过,那孩子什么出身,也就勉强温饱,如果没有人暗渡陈仓,她那手琴技是一朝一夕,随便找个人就能练出来的吗!”
“.......”
褚安桦一时语塞。
眼看自己的话奏效,褚老太太趁热打铁,诱哄道:
“马上要过年了,各家迎来送往的不少人,趁这孩子没露过面,找个理由送走吧...”
什么犄角旮旯的穷酸破落户,也想踏着她褚家门楣进入上流社会,简直痴人说梦。
今时不同往日,褚安桦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这么多年商海沉浮,早已成为翱翔天际的雄鹰。
不能再跟他硬碰硬,好在她提前拦下了美妍,没有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跟儿子离了心,岂不是让栗晚那女人称心如意。
母亲一意孤行,褚安桦改变不了。
但他和栗晚朝夕相处,恩爱两不疑,没有人能轻易撼动妻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褚安桦起身推开凳子,态度坚决暗含威胁:
“母亲,是儿子不好,让您年纪这么大了,还替我操心,以后家宴...我就不来您跟前儿扫兴了。”
话毕,不给褚老太太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
留在屋里的人看着晃悠的门板,难以置信,气的砸掉手里的佛珠。
有了媳妇忘了娘,只要跟栗晚那个女人有关,她儿子就没让她顺过一次心!
.......
神幽幽抱着哆嗦的小狗踏进客厅,众人视线齐齐望过来。
正欲问她怎么了,傅霓媛头发贴头皮,衣服紧贴身,几绺黑发铺在面上,五官极度扭曲、浑身淌水地从她身后冒出来。
门外夜色深深,褚霆一扭头差点儿吓尿了,扯着震破耳膜的嗓子哀嚎:
“妈妈——有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