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后,慕卓宁好不容易在平稳住心性。
重生一次,她见惯世间沉浮,早没那么容易被动摇。
可这一次,无论是听到琴妃故事的酸涩,还是借酒消愁的草率,都实在是太不像她自己了。
慕卓宁想着她这几日,大约又要绕着皇上走了,却不料皇上竟又来了紫萱殿。
他脸上虽没有笑容,眼里却仍透着兴味。
“皇上万安。”
慕卓宁白眼一翻,既然知道躲不过,便干脆疲赖起来。
不就是说他好看吗,有什么要紧。
若论起来,此时她是他的嫔妃,又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再自然不过。
好在今日皇上并未戏耍她的心思,却正色说道。
“你过来,朕有话对你说。”
慕卓宁心中疑窦骤起,皇上看来是要谈大事。
两人对面坐下,皇上便开口说道。
“珏儿自归了你处,显见是成长了。”
“昨日师傅又出了一道考题,他答得不错,竟已有些心怀天下的心思。”
慕卓宁虽一直知道皇上属意二皇子,但平日里,他其实对两个皇子都淡淡的,并看不出明显的偏爱。
但今日皇上对二皇子这夸奖,显然是极高评价了。
特别是‘心怀天下’四个字。
需知,只有身怀天命之人,才有资格心怀天下。
慕卓宁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就听皇上说道。
“朕打算,立珏儿为太子,你意下如何?”
虽已有猜测,但真正听到,还是让慕卓宁心中震动不已。
上一世,皇上大约也是如此安排的。
所以才有了二皇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结局吧。
可,这个问题,他本不该问她。
她能怎么说,她该怎么说。
对她来说,珏儿能不能登位根本不重要,只要能活下去。
可她如今对下毒之人还一点线索也没有。
皇上的余毒,能否全数清除尚且未知。
如果皇上两年后毒发身亡,兜兜转转,一切就还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
可她一直以来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改变命运吗?
慕卓宁踌躇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皇上若问臣妾,臣妾倒是想说,珏儿尚且年幼,”
“立太子之事,咱们是不是还是缓缓图之的好。”
慕卓宁的犹豫,皇上是懂得的。
他也知道,珏儿现在太小了,还远远撑不起来。
可他如何让她知道,他实在害怕自己突然去了,她在宫中无依无靠。
这一刻,皇上忽然有些后悔,若是慕卓宁还自由自在活在宫外,是不是也挺好的?
立太子这个话题在皇上和慕卓宁之间戛然而止,并无结果。
但不知是否前朝后宫之人,都太善于揣测皇上的心意。
皇上打算立太子的消息,竟然随风传了出去。
后宫之中率先有了反应。
贺嫔再次带着长公主,等在了大皇子回宫的必经之路上。
她仍是一脸和煦的笑意,对大皇子说道。
“你母亲一向可好?”
“后宫之中,竟极少见她。”
大皇子虽然只有九岁,但他早深谙后宫生存之道。
且不说贺嫔与陆婉宜从无往来。
她这位母亲,宜嫔娘娘,在后宫的名声恐怕早已遗臭万年。
所以,贺嫔说这话,绝不是在关心陆婉宜,那就是在关心他。
大皇子眼珠一转,卑微地说道。
“多谢贺嫔娘娘关心,”
“母亲自犯错后,只青灯古佛,日夜为父皇和皇祖母祈福。”
“哪怕如今的父皇复宠,也是一样的。”
贺嫔点点头,轻轻一笑,道。
“你母亲也算有心了。”
“只是,皇上心思深沉,他心里的隔阂,恐难轻易消除。”
“只可惜了你……”
贺嫔故意话只说一半,让人浮想联翩。
大皇子心下一动,听说父皇打算立太子。
他原本文治武功就比不上二皇子,母亲又比他的差出十万八千里去。
贺嫔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半分不显。
可惜,她们都错看他了。
他是何人,不管父皇立谁为太子,天命都必定是他的。
他虽也不齿陆婉宜为人,对她这个说法,却是深信不疑。
否则,凭着当初宜贵人的地位和野心,为何要选出身低微的他当儿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皇子不卑不亢,说道。
“贺嫔娘娘的心意,儿臣领了。”
“只是,儿臣不论做什么都只求问心无愧,其他的,自有定数。”
贺嫔深深地看了大皇子一眼,眼中喜怒不辨。
相比贺嫔的委婉,齐贵人则直接多了。
她带着一大堆补品礼物,冲到了陆婉宜宫中。
此时大皇子不在,陆婉宜闻声走了出来。
她自复宠后,虽在皇上面前仍旧唯唯诺诺,但面对其他人时,却已不再遮掩飞扬跋扈的本性。
“齐贵人,你这是来给谁送礼呢?”
陆婉宜虽为嫔,比她位分高,但齐贵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自然是送给大皇子的礼物。”
“大皇子呢?”
齐贵人看也不看陆婉宜,人已经往内室冲去。
陆婉宜眉头一皱,起身拦在了齐贵人身前。
“你可是有些过分了!”
“本宫还在这呢。”
当着她的面,就打她儿子的主意,当她是死的吗?
齐贵人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娘娘过虑了,嫔妾不过与大皇子投契,来看看他。”
“皇子本就珍贵,大皇子又是难得的好孩子,”
“可不能被人慢待了,或是被人牵累,没了好前程,岂不可惜。”
齐贵人这话已经很直接了,像个巴掌,啪啪扇在了陆婉宜脸上。
她脸色阴沉,怒不可遏。
可还没等她发作,齐贵人见大皇子真不在宫中,打个呼哨,转个圈,又连人带东西原样走了出去。
后宫这边蠢蠢欲动,前朝也并不平静。
隔日早朝,果不其然就有人提起了振威将军悄悄回京之事,牵连的仍是二皇子的外戚之忧。
秦思哲这次回京确实隐秘,但也并非擅离职守。
可在文臣们眼里,这却是大好的机会,可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