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大明朝火器的发展已经停滞很久了。
这归结于两个原因。
一是朱元璋并不是很重视火器发展。
二是洪武时期,发生过一次岭北之战,此战明朝军队被王保保击败,因此朱元璋将大明朝对外政策从攻化为守。
这也导致,现如今大明朝对于火器已经渐渐的不再重视了。
而此次攻打鞑靼、瓦剌两部,火器的问题就凸显出来了,是否拥有威能性更强的火器,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其实,朱元璋曾经也是准备大力发展火器的,但大明朝懂火器的实在是太少了,很多工匠研究了十几年,也没有让火器的技术再次进步一些。
户部尚书郁新提出火器之事,言语中意思是让朱允熥打造新型火器,这可以说是有些难为朱允熥了。
“莫非,殿下还能改良火器,提升其威力不成?”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了,这郁新简直堪称神助攻,他正好就有这种想法,准备给大明朝的火器改良一番。
他没有任何犹豫,道:
“自然能。”
一句话。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立刻让郁新哑口无言。
什么玩意?
他没听错吧?
这三皇孙殿下,连火器都能改良?
真的假的?
若是真的话,怎么感觉三皇孙什么方面都能呢?又提出了不少对于大明而言有利的政策,又能制造战船,还能改良火器,这天底下还有三皇孙不会的事情吗?
“皇弟,火器之事事关重大,其能直接影响我大明朝对鞑靼、瓦剌两部战局。”
“皇弟切勿不能因想在皇爷爷面前表现自己的才能,而故意夸大自己的能力,言称能打造改良火器啊,皇弟表现能力事情是小,可影响了我明朝军队的战斗力,可是大事!”
这个时候。
朱允炆,这位‘仁善’的皇兄,立刻站出来,对着朱允熥道。
朱允熥目光微冷,心中冷笑。
这家伙。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自己,根本没有改良火器的本事,但为了夺嫡,为了争夺这个皇太孙的位置,才站出来故意逞能吗?
如此手段,太过于卑劣了。
也太过于幼稚了。
“我既敢言,自然是能肯定制造出来。”
朱允熥不想多和这朱允炆废话什么,缓声道。
可朱允炆却来上劲了。
不依不饶,道:
“我都说了,皇弟你不要为了争夺皇太孙的位置,想尽一切办法故意逞能,这是军机大事,不是儿戏,听我的,不要闹了好吗?”
“你想要这皇太孙的位置,皇兄可以让给你,但你不要拿我大明朝那无数无辜的士兵们的生命当做儿戏,可以么?”
朱允炆此时面带担忧之色。
仿佛。
朱允熥真的是为了一己之私,根本不把士兵的命放在眼里的人。
“有意思。”
朱允熥看向朱允炆,他本不愿意多说什么,可这朱允炆却不依不饶,在这里故意恶心他呢是吧?
好好好。
他随即立刻正对着朱允炆,冷声道:
“你口口声声言称,我是为了争夺皇太孙的位置,为了在皇爷爷面前表现,才故意言称能改良火器,你认为我没有改良火器的能力,是吧?”
朱允熥的声音格外的冷,这有些吓到朱允炆了,他没想到朱允熥的反应如此激烈,但他也不是什么怯场的人,他言道:“对,皇兄这是担忧...”
“停,不要絮叨了。”
他能看出来朱允炆彻底是被儒家思想给教坏了,黄子澄、齐泰、刘三吾等人把他灌输成一个书呆子了,说话磨磨唧唧翻来覆去。
“若是我所改良的火器当真有用,而就因你所言,我大明朝未能使用,从而面对鞑靼、瓦剌两部战事失利,这是否是你的责任?”
朱允熥凝视着朱允炆,质问道。
这让朱允炆脸色微顿,他可不敢答应这话。
虽然,他不相信朱允熥真的有这般能耐,但万一呢?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朱允炆沉默不语,朱允熥继续言道:
“你能站出来说这些话,不就是不想让我参与火器改良之事中么?莫非你有办法?”
“算了,我也不和你多费口舌。”
“你我可敢各自立下军令状,若我所制造出的火器面对鞑靼、瓦剌两部能发挥出作用,你受军法处置;反之则我受军法处置。”
“你敢么?”
“朱允炆,你既然有胆子站出来反驳我,那么自然也就有胆子和我共同立下军令状吧?别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窝窝囊囊的,我就问你,敢不敢!”
朱允熥言语间彻底不客气起来,他给这朱允炆脸,朱允炆却不要,反而出言故意来恶心他。
那他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他都敢怒怼朱元璋,难道害怕你朱允炆了?
此时此刻。
朱允炆彻底呆愣在原地,双拳更是紧紧握了起来,胸膛气的不断起伏,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我可是你的皇兄,你怎能如此无礼?”
“少给我废话,就问你敢不敢,不敢就滚回去!”
朱允熥的回复,就这两句话。
朱允炆脸色发红,这完全是被气的,甚至都要哭出来了,朱允熥怎能对他这样讲话?
至于敢不敢?
他自然是不敢的!
因为他不确定,朱允熥想要改良的火器到底有没有效果!
若是朱允熥刚站出来夺嫡的时候,他或许还敢,因为在他眼中自己这个弟弟始终就是个窝囊废,平日里看到生人都感到害怕,始终显得很内向,不愿意多说话,就如同那始终躲在地缝中暗无天日的老鼠般,可不知道为何,自从夺嫡之战开始后,朱允熥就变了一个人。
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并且他和自己夺嫡,两人所参与的诸多事情中,朱允熥完胜!
其先是拿出了更加合适的公侯岁俸制度,又能解决台州蝗虫灾祸,据闻又准备改良大量宝钞,新制造出的宝钞效果还很不错,这样一个对手太可怕了,因为谁都不清楚朱允熥是否还有其他的东西没有拿出来。
他,不敢赌!
更不敢立下军令状!
“好了!”
就在两人争执之时,高坐于上方的朱元璋不冷不淡的道,心绪纷乱,没想到最终他这两个孙儿还是彻底的斗起来了,并且火药味愈演愈烈。
朱允炆的表现,也让他有些不喜。
这种手段太过于幼稚了,如何能当一个合格的君王?
朱允熥的表现,虽然很直接,也符合他的性格,可太过于锋芒毕露了。
“既然你有信心改良、打造新型的火器,那咱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你。”
“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可能改造出来新型火器?”
朱元璋将目光投向朱允熥,朱允熥没有犹豫,立刻回应道:
“皇爷爷,孙儿一个月时间内,自然是能制造出来。”
“嗯。”朱元璋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此事,随即他下令让朱允熥暂时掌管宝源局和军器局。
可就在这时。
那户部尚书郁新又站出来了,他微微躬身,对着朱元璋道:
“陛下,若是我大明朝真的准备攻打鞑靼和瓦剌两部的话,可能一个月的时间并不充足。”
“首先,改良出新型火器,三皇孙殿下就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若是这新型火器三皇孙殿下真的能打造改良出来,那么批量制造又至少需要一两个月。”
“再算上征召兵源、粮草的时间,那么我大明朝若是攻打瓦剌、鞑靼两部的话,可能要等到冬季了。”
“若是真的等到冬季的话,纵然有着三皇孙殿下制造出来的御寒措施,也终将会让我大明朝损失惨重,所以一个月的时间,可能并不够啊。”
郁新能站出来说这番话。
完全就是来针对朱允熥的。
见状,高坐于上方的朱元璋不禁眉头紧紧皱起。
这么针对咱的孙儿?
武将们也不乐意了,其中属定远侯王弼脸色最为阴沉,他的长子王德现如今正式加入朱允熥这一派中,并且代替朱允熥前往台州地区赈灾,他理所应当无理由支持朱允熥,岂能允许郁新这般针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三皇孙殿下都已经给你解决完诸多问题了,还不行!”
“我看你就是纯属来恶心人的,不想让我们武将拿军功是吧?不想让三皇孙殿下改良火器,让我大明朝军队力量提升是吧?你就是想让文官压在武官头顶上!”
王弼可不惯着这郁新,一个户部尚书罢了,比他这个侯爵低了不止一等。
闻言,郁新不敢吱声,脸色难看。
现如今,大明朝的文官地位相比于武将地位,低了很多很多,文官始终被武官压制,这也是因为大明朝的公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再加上淮西勋贵确实骄横肆意,无法无天。
陛下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处罚他们。
“一个月时间,确实有些久了。”
说这话的是朱允熥。
他看了看户部尚书郁新,淡声道:
“这样吧,七天时间。”
“七天内,各种新型火器就基本上能改良制造出的了。”
“我想,七天时间也不过太耽搁此次攻打鞑靼、瓦剌之事吧?”
七天?
文武百官尽皆脸色微顿,这七天时间也太赶了吧?整个大明朝自建国以来,二十五年时间了,工匠们对于火器的研发改进,始终毫无起色,可三皇孙殿下七天时间就能改造好?
这...
三皇孙殿下,难道真的不是在说大话?
在这种场合下,说大话确实会影响大明朝攻打鞑靼和瓦剌的战役,三皇孙朱允熥殿下并非是愚蠢之辈,他应该不是在说大话。
可七天时间,打造出来新型的火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好,七天!”
“若三皇孙殿下七天时间内能打造出新型火器,臣无话可说,也全力支持攻打鞑靼、瓦剌!”
郁新立刻言道。
朱允熥都已经把原本改良火器需要三十天的时间,缩短为七天了,他若是在继续咄咄相逼,那就真的有点不知好歹了,别说那群淮西武将了,就算是陛下都会不喜。
七天就七天。
那就不信,这朱允熥真的有如此能耐,七天之内能打造出来新型火器!
“就七天!”
朱允熥给出肯定的时间。
这件事情,到此也就彻底定下来了。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只有朱允炆,心中尽是担忧之色,他面容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依旧显得是那么和善、仁孝,可心中却担忧极了,经过这数次和朱允熥的交锋,他败的一塌糊涂,对方似乎什么都懂一样。
若是真的让其打造出来新型火器。
岂不是证明,对方的能力更强了吗?
“散了吧。”
朱元璋的声音这个时候响起了,随即鸿胪寺卿宣布退朝。
文武百官也各自退去。
朱允炆刚回到文华殿,就第一时间和黄子澄、齐泰说起了此事。
而两人,却并未放在心上。
“就算朱允熥打造出来新型火器,那又怎样?其实是影响不了大局的,因为陛下虽然看殿下和朱允熥的能力,但也不是什么能力都看,打造火器这是工匠们的事情,朱允熥就算能打造出来,又能证明什么?证明其最擅长打造改良火器?大明朝需要这种工匠一般的君王?”
“这说不定还是好事,能证明朱允熥不务正业,身为皇孙却研究这些东西,或许会让陛下反感,毕竟历朝历代中,但凡有其他爱好的帝王,可皆是庸君啊。”
黄子澄给出了自己的理由,而齐泰自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奇淫巧技。
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那朱允熥还以为,能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
实则,不过哗众取宠罢了。
......
朱允熥这边回到大本堂春坊内后,发现老师陈南宾并不在这里,想来应该是给他继续招揽荀学人士去了,这样也好,各自忙碌起来,充盈他的力量。
随即,朱允熥就准备前往宝源局看一看。
宝源局。
其早在洪武元年就已经设立了,专门负责洪武通宝这种铜钱的制造,同时也负责制造各种宫廷金银器皿等等。
对于制造火器而言,宝源局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给军器局运输各种铁、铜等物。
朱允熥先是来到宝源局,确认了一下他所需要的铁、铜、钨等物都足够后,随即便来到了军器局。
军器局,隶属于工部。
其负责火器批量生产,包括手铳、碗口铳、大将军炮等,当然军器局除了制造火器外,也包括冷兵器,譬如刀剑、弓弩与甲胄的制造。
整个军器局设郎中、员外郎主管,下辖数千匠户。
朱允熥也见到了军器局的郎中,名叫陈铁山。
对于陈铁山,朱允熥有着一定的了解,其是南直隶应天府人,出身于匠户世家,其父为元朝工部匠官,归附明朝后转入军器局。
他曾主持改良洪武手铳,将铳管厚度从二分减至一分半,减轻重量而不损强度,又推行‘火器三验法’,也就是水验、火试、弹测三法,降低炸膛率。
可惜,其并未让大明朝的火器进行进步亦或者改革。
思索间,朱允熥让陈铁山去令人,把连发火铳拿过来,他这次主要改良的,就是连发火铳。
明朝的连发火铳虽然在设计上试图提高火力密度,但在实际使用中存在诸多严重缺陷。
怎么说呢,其最突出的问题是装填效率低下。
尽管三眼铳等连发火铳可以连续发射三次,但每次发射后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清理铳管并重新装填,再加上一旦遇到特别激烈的战斗,士兵往往只能完成一轮齐射,之后便陷入漫长的装填过程,这段时间极易遭到骑兵突击。
其次,就是可靠性堪忧,多管结构的铳身连接处容易因高温变形,实战中经常出现铳管错位导致无法击发的情况。
朱允熥记得清楚,洪武二十三年,大同镇战役就因这连发火铳的问题而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根据战后总结,此战三十柄三眼铳中,足足有十七柄因管身变形而报废!
这是什么概念?
接近七成的报废程度了。
若连发火铳始终这个质量的话,大明朝哪来的钱持续不断地制造新的连发火铳?
再者,就是射击精度极差。
连发火铳由于多管结构难以保证铳管的直线度,弹丸出膛后散布范围往往超过五尺,五十步外的命中率不足一成。
“重量也是个问题。”
朱允熥拿起面前的连发火铳,眉头不紧皱起。
“就是因为承受连续射击冲击,所以目前大明的连发铳不断的加厚管壁,导致全重达到八斤以上。”
朱允熥能感觉出来手中的连发火铳重量。
估计得有个八九斤。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影响,毕竟打仗的人拿点重量沉的东西怎么了?可要知道,士兵长时间携行这种八九斤的重物,作战是非常吃力的。
而一旦攻打鞑靼和瓦剌的话,问题更加严重,因为这种漠北草原地带,环境更加恶劣,阴雨天气时火门容易受潮,塞外风沙常堵塞机括,这些都会造成大规模哑火。
思索间。
朱允熥倒是也清楚,该怎么改良了。
现在连发火铳的弊端很突出,最明显的就是装填速度过慢,连发火铳需逐个装填火药和弹丸,三轮射击后需彻底清理铳管,耗时长达二十息,骑兵冲锋时难以应对。
想了想,朱允熥准备采用预装弹巢。
也就是将火药和弹丸封装在可拆卸的金属或竹筒内,战斗时直接更换弹巢,省去现场装药步骤。
这样做的话,优势也是很明显的,装填时间最快能缩短至五息,而士兵也可快速连续射击,火力密度提升三倍。
另外一个显著问题,就是连发火铳的铳管易过热变形,连发火铳若是连续射击三轮后,铳管基本上就会因为高温膨胀导致错位,哑火率高达四成,甚至炸膛。
这方面改进,倒是困难了不少,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在铳管外加装散热鳍片,并包裹湿麻布降温;然后采用精钢加固连接部位,防止变形。
最终,新型的铳管可承受五轮连续射击,哑火率降至一成,安全性大幅提高。
当然,仅仅解决这两个问题,很显然是不够的,连发火铳的射击精度也很差,其多管铳的铳管难以对齐,弹丸散布范围超过五尺,五十步外命中率不足一成。
“倒是可以使用统一铳管口径的方法,然后加装一个简易照门,用直线校准工艺确保多管平行。”
想到这里,朱允熥忽然皱眉,这样做能行么?
但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目前看来,还是有些好处的,只需要同意口径、加装简易照门,就能让弹丸散布缩小五成,七十步内命中率提升更是至三成,可精准狙杀敌骑。
决定下来如何改良后,朱允熥随即就把方法交给了陈铁山,“按照我这么做,明日清晨之前,势必给我打造出来一把新型连发火铳。”
明日清晨之前?
陈铁山脸色顿了顿,这时间也太赶了吧。
“殿下,这...”
“这什么这?”朱允熥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军器局的工匠们,也在这里打造火器十几年了吧,我又传下了木钢混合锻造法,这么多工人,材料也充足,现在天还没有黑,这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难道打造不出来?”
“而且具体的制造过程也不难,也就是和原本的制造过程某些细节方面有着区别而已,别告诉我这都无法完成。”
朱允熥已经感觉出来了,现如今军器局工匠们的懈怠。
如此简单的制造方法,一个晚上制造不出来?
这足以证明,不仅仅是皇爷爷朱元璋和朝廷对于火器不看重,甚至这些工匠们也不是很在乎了。
“遵命。”
见朱允熥直接下达了命令,都这么说了,陈铁山只要应下。
随即,朱允熥又查看了一下其他火铳,以此给予了新的改良方法,然后给陈铁山继续下达命令,每天必须改良制造好一把新型火铳。
方法他已经给了,材料也足够充足。
这若是打造不出来的话。
留着有什么用?
“现在带我去看看我洪武朝的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