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周白就将那个平安符挂在了书包上。尽管那个符是仓促中得来的,但还是给予了他些许安全感。
先前本来一切都好,然而爸爸留给他的护身符一丢,他就开始倒霉。
先是和那个逼哥做了同桌,又被要求辅导他,熬了一个大夜整理的题集,人家还不领情,结果更是把手摔了。
是我太迷信了?
周白看着那符上绣着的“平安”二字,暗自思索。
“你那手是怎么回事?”这话和开门声同时响起。
周白面色平静。
而当脸上带着明显疲惫神情的白依柳出现在门边鞋柜处时,周白懂事地站起身来倒水,嘴上回道,“上午打扫公园时不注意踩空了,腿没事,就是手磕破了。”
说话的功夫,他妈已经换好鞋走在他面前了。
“手是去哪包扎的?要不要我再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学校附近那个诊所,就是皮外伤。”周白说完,就发现眼前的人脸色极不好看。
“别着急给我递水,看看你,手都抬不起来了,这看着像是皮外伤的样子吗?穿好衣服,一会跟我去医院。另外……”
他妈妈忽地皱了下眉,说道,“有听我说话吗?在走神?”
周白摇头,“没有。”
但作为在学校任职多年的老教师,白依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是在走神呢?
“行,快去换衣服,一会去医院。”她没有戳破,只吩咐道。
周白几乎是被推着进了卧室。
他竟然开始觉得受伤其实也不赖。起码妈妈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一直对他保持着严厉的态度。
其实周白也知道妈妈是爱他的。可那爱太隐晦了。
爱不是一定要张扬,但周白确实不喜欢过于隐晦的表达。
门外不时传来催促的声音。周白以极快的速度换下睡衣。
直到坐在车里,他还觉得这是梦。
白依柳开着车,眼睛注意着路况。车内一片寂静。
“答应妈妈,下次别去参加这些活动了,好吗?”
等红灯的间隙,驾驶座的人抛下这句话。
“好。”
周白从医院回来,正打算休息,就接到了来自沈言风的慰问电话。
“没事吧?”
周白都要无奈了,其实真就是皮外伤。
“没事,就是正常的磕破。”
沈言风明显不信,“但我同桌说你那伤看着很恐怖啊!”
周白回忆了一下,当时是摔到草地上了,衣服上沾到的泥土都被轻易地拍掉了,唯独伤口。
那里已经磕破了皮,鲜红的血混杂着沾上的泥沙和草,看着确实很吓人。
“喂?还在听吗?周哥?”
“在听。确实不严重,我骗你做什么?”
“真没事啊?那就好——对了,下周回校要周考,你知道吗?”
伤口话题的结束让周白松了口气,“这有什么的,不是经常周考吗?你还没习惯?”
“不是,我是想说,你手受伤了还能考试吗?”
敢情这个话题还没结束。
“我伤的是左手,而且就算考不了试,这也不过是周考。沈言风,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学习了。难道有诈?”
然而一向多话的沈言风却开始支支吾吾,“呃,就是……我就是……怕那什么……”
周白倒也没有挂断电话,耐心听着。
电话那头的人终于憋出一句,“我怕你妈妈……那场景挺吓人的。”
周白想起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初中时他提前和沈言风约好了要出去。然而,周白却得知他妈早就给他安排了补习班。
为了不爽约,他找了个借口推了补习班。正当他和沈言风在游乐场玩时,他妈的一个同事拍下了两人的照片。
周白是怎么知道呢?
因为他妈转手把照片发给了他。
“你林阿姨发给我的,还问我怎么没一起去?周白你胆子肥了?过几个月就要中考了,还有闲心玩?!”
周白当时不小心开了外放,他知道沈言风肯定听到了。而这也是沈言风第一次知道,其实周白妈妈对他管得很严。
很长一段时间,沈言风都没有主动约他出去玩。因为怕自己的朋友再一次被骂。
知道沈言风的担心是出于这个,周白顿时没了话。
“没事,能考,而且我妈……其实也没那么严厉。”
两人又聊了几句,周白就找借口挂了电话。
沈言风的预料倒也不算出了错。周考成绩出来后,周白确实被说了一顿。
不过不是被他妈妈,也不是因为他的成绩。
站在办公室,周白人还没反应过来。
我这次没考差吧,难道……
周白看了一眼与他同被叫来的池冬。
难道是因为他?
“还记得我上次怎么跟你们说的吗?”小老头站在二人面前,虽然比他们矮上一截,但却相当有气势。
两人同时点头,“记得。”
“那怎么这次周考,池冬你的数学反而退步了?你但凡数学有你同桌分数的四分之三,你就能进年级七十,知道吗?”
池冬始终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再提不上来,下学期你就……”
周白在一旁听,知道小老头的意思。无非就是池冬成绩再提不上来,下学期就要被踢出一班了。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把他叫过来?
周白疑惑,却发现小老头走向了他。
“周白,我知道你平时作业多,但是也不至于连讲几道题的时间也没有吧,池冬当然可以来问我,但是我让你帮他,一是方便,二是想让你提升一下自己。”
周白:“啊?”
是我不想教他吗?
小老头却以为周白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你平时做题总是跳步骤,这不是个好习惯,高考很容易扣分的。而且你已经习惯了用复杂的方法来解题,有时候你也可以从他那里学知识嘛,我看池冬有时候方法就挺简洁的。两个人的思路不同,你就可以从中学到东西……”
周白终于明白了,原来小老头以为池冬成绩没有提高是自己不想教他。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池冬,发现那人没什么表情。
好样的,不解释一下吗?
周白好不容易捱到小老头说完,正想出言辩解,上课铃就响了。
“你们回去上课吧。”
周白突然不想解释了,他转身打算离开。
池冬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语气平淡,“老师,其实周白没有不想教我,是我自己的原因。”
话落,文谦的脸上多了一些惊讶和惭愧,“枉我当了这么久老师,抱歉啊,周白。”
周白没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没事。”
走出办公室,周白快步甩开身后的池冬,可却还是被追上了。
“我很抱歉。”
周白被气笑了,尽管如此,他的语气仍很平静。
“如果要解释,为何非要挑在老师说我之后?明明可以在他第一次停顿的时候解释的。另外,我是我想教你的吧?虽然我确实不喜欢你,但答应了老师,那我就会做到。上一次我给你整理的题目,你说不要,如果是出于讨厌我而做出这个选择,但我理解。但是我拜托你,如果不接受帮助的话,能不能自己多上点心。不要来拖累我,谢谢。”
这是周白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和他反感的人。
但他一顿输出后,却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他没有理会池冬的反应,而是快步回了教室。
周白忽视来自其他人好奇的视线,走回了座位。池冬在不久后也回到了教室,脸上挂着熟悉的“真诚”的笑容。
然而两人的关系却是彻底降到了冰点。
下课后沈言风询问小老头的谈话内容,他们也是闭口不答。
而就在沈言风觉得无趣,又转过身时,周白收到一张来自邻座的纸条。
“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