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送一个人进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进宫不难,难的是如何能让人在不暴露与恭亲王府的关系的前提下活下来,还要固住恩宠。
是以,恭亲王妃每日都会让人以恩客的身份将如烟姑娘接出来,派有经验的姑姑专门教导她宫中的礼仪和规矩。
如烟能够在美女如云的青楼里稳坐花魁的位子,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她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本身就精通琴棋书画等技艺,需要她用心对待的就只有在皇宫里的生存之道,以及宫里的盘根错杂的势力。
叶子清相信娘亲,便不再关注这件事。
各方使臣就要离开了,建安帝决定要为这些人饯行。
有了上次尿洒大殿的经验,这一次他不想在宫里举办宴会,而是组织了一次围猎。
寻常的围猎都是要提前小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就要准备的,因为需要舟车劳顿。
但这次的围猎并不是去往承德的皇家围场,而是去位于京郊的围场,所猎杀的也不是野生的猎物,而是由围场专门豢养的猎物。
“终于要走了。”
听闻这些时日那些红山根的秧苗长势喜人,已经起来的秧苗全都存活了下来,再过两个月应该会有好收成。
叶子清早就想去看看了,但碍于各方势力的耳目,她只能忍耐。
就连谢二妮说要挖一株秧苗送到王府也被她拒绝了。
在这多事之秋,她不想惹半点麻烦。
突然,下人来报,说是昭阳公主来了。
叶子清赶忙出去迎。
昭阳公主身边跟着一位气质如同雪松般芝兰玉树的年轻男子,叶子清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两眼。
倒不是有什么想法,而是她发现,这人和上次在姑姑身边的那个,好像不是同一个。
看出叶子清的疑惑,昭阳公主只是笑了笑,并未解释什么。
“姑姑有什么事,让人过来传个信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地亲自上门一趟?”
昭阳公主摆摆手让美男退下,压低声音道:“我亲自过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此事事关两国的和平,也关系到了叶子清的性命安全,托给谁她都不放心,就只能亲自过来了。
“那位大齐使臣还没放弃追查高产良种的事情,下午会有人上门邀请你出去郊游,游玩着游玩着,就会有人提出要去你的庄子上坐坐,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叶子清一愣,没想到大齐使臣还不肯放弃。
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被收买了?
“多谢姑姑提醒,我会小心的。”
昭阳公主见她是真的放在了心上,立马恢复了平日的慵懒:“你觉得知言如何?”
叶子清不解:“知言?是谁?”
昭阳公主笑的妖冶:“你刚刚不是还盯着他看了?若你喜欢,就送你了。”
叶子清:“……”
无语了一瞬,她摇摇头:“姑姑误会了,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生,似乎和上次您带的人不是同一个,好奇之下多看了两眼。”
昭阳公主噗嗤一乐:“你呀,还是太正经了,也太放不开。男人可以换女人如衣服,我们女子也可以。”
叶子清汗颜:“我并不觉得您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我真的只是觉得好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和想要的活法,她不想让别人左右自己,自然也不会去试图左右别人的想法。
“行。”昭阳公主起身:“你知晓了就好,本宫先回去了。”
昭阳公主走后不久,果然有人上门邀请她外出游玩。
叶子清全部……
没有收到。
不想给那些人“热情相邀”的机会,她直接出了门,来到了月明楼听戏。
出门在外,她褪去了华服,扮作身份普通的女子。
月明楼里,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在宫宴上发生的事情。
只听惊堂木一响,说书人学着大齐使臣的语气,厉声质问道:“明珠郡主,听闻你背着我大齐在研究高产良种,可有此事?”
紧接着,他身影一变,柔弱却坚定道:“大齐使臣,可有证据?何况,粮食是全天下的人赖以生存的根本,若是我真的能够研究出高产良种来,不但能够造福我大殷,还能够帮助大齐节省一点粮食。这些粮食都会落到大齐百姓的肚子里去,让他们的日子变得好过一些。”
“难道,大齐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好!”
紧接着有人附和:“好一个以退为进!不愧是明珠郡主,即便是过去了十多年,也还是这样侠义心肠。”
有人问道:“先生,郡主真的在研究高产良种吗?是否已经成功了?”
说书人轻抚着胡须:“我不过是个说书的,这等密辛,我又怎能知晓?我只知道,大齐仗着每年卖给我们粮食,就越发不将我大殷放在眼中。而且,已经隐隐有了要将我们大殷当成他们的附属国的意思。”
“若明珠郡主真的能够研究出高产良种,那便是我大殷的英雌!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月明楼里顿时喧闹了起来。
讨论叶子清是否真的在研究高产良种的,讨论所谓的“高产”究竟能高到什么地步的,讨论大齐的野心的……
叶子清坐在角落的桌子旁,细细品味着杯中的茶水。
没想到宫里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民间,究竟是谁干的?
不过,民间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还以为这些人听说大齐可能会因为粮种的事情而发怒,会像某些人一样怪罪她呢。
没想到,居然是支持她的声音居多。
一股暖意在胸腔之中缓缓流淌,这几年来的劳累、疾病和痛苦,都值了。
对于自己正在做以及会一直做下去的事情,她也更有信心和耐心。
突然,熟悉的青草香扑入鼻端,她回头看去,果然就看到了男人熟悉的俊颜。
“你怎么来了?”
“今日夜里上值,就去了一趟王府,府里的人说郡主出来听戏了,便寻了过来。”
穆尧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寻过来的经过。
自打两人决定了关系,他过去的霸道就不见了,若不看那幽深的眸,单看他的态度,好像一只憨厚的牧羊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