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定然是灾民中的一员,不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做什么。
并且一定要十分熟悉这些人,还要在人群中有一定的号召力。
不难猜,林招财把这些条条框框都理顺了,就想起了昨天那个领头械斗的高个子。
此人能迅速聚集灾民和商贩打架,并且不是在人后吆喝之辈,敢拿着家伙冲在最前面。
可谓有胆。
得寸进尺,抓住机会,明白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的道理,纠集灾民一大早就在县衙门外要饭。
可谓有识。
这样有胆有识的人,和付江打擂台正好。
有了施粥,看来大批灾民动乱的事一时半会不会发生了。
林招财回到摊子,先将两块芝麻饼给了十九,然后又去隔壁摊给秀云娘。
有奶便是娘,孙望儿本就跟林招财亲近,现下拿了饼,嘴里更是甜得不得了,蹭在林招财怀里吃。
“别闹你林姐姐,”孙秀云板着脸训他。
林招财摆摆手表示没事,环顾周围道:“人比昨日少了些,但是还好,没我想象的那么少。”
孙秀云咬了一口饼:“可不是,只要没人闹事,明日想来就缓过来了。”
林招财看了看自己摊上挂的牌子。
今日是“五日赚够三百两银子”计划的第三日。
明日缓过来就够了。
孙秀云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牌子。
“招财啊,虽说这两日什么都涨价,但你涨得这么高,都没了人了。”
林招财笑了笑,知道秀云娘是为她的生意好,这种话不是贴心的人是不会给你说的。
但是这么涨价是林招财一早就计划好的,她笑而不语,注意力被街上的一堆人转移了。
那是三四个精干汉子,只瞧衣着看不出来是什么人。
但是敢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地运粮食,要有一定的实力。
果然,板车最后还跟着个人,手里拿着棍,显然是护卫之责。
虽然穿着看不出什么,但是有另一个特征十分明显。
那棍林招财认识。
衙门皂班站岗用的水火棍么。
就是升堂的时候,惊堂木一拍,道一句:“升堂!”
下面站着的两排边拄棍边喊“威......武......”的衙役手里拿的棍。
这水火棍和别的棍可不一样。
衙门里谁运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林招财起了好奇,但这样贸然去问又太过突兀,亚松的官吏也不一定会说。
脑子一转,林招财和秀云娘低语两句。
秀云娘挥挥手点头:这算什么大事!
于是林招财走到摊前揭开锅盖,锅下面还架着火,锅里的菜汤还咕嘟嘟的。
这么陡然掀开,热汤上冒一遇冷。
刹那间,白乎乎热腾腾的白气陡然全都飘了上来。
诱人之极。
林招财吆喝道:“鲜咸绿油的菜汤呦,来碗热乎乎的菜汤呦~~”
这一吆喝,扎染就将那几个皂班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那几个人冬日里推着粮食车走了这许多时候,又要防着粮食被人偷了抢了去。
着实神经紧绷,又冷又口干舌燥。
陡然听到这脆生生的吆喝,一抬头,就看锅气大冒的热菜汤,怎能不心动。
可是又惦念着有差事在身,当下停着商量,有说实在歇一歇的,有说不敢耽误的,没个准话。
林招财早有备而来,当即就学王二馒头编了一段顺口溜。
“今个天冷又天干,喝碗菜汤暖一暖,”
“拉车的赶牛的缓一缓,晶莹剔透来一碗,”
“喝了菜汤好赶路,浑身有劲力不愁!”
林招财刚吆喝完,就见那几个皂班拉车往这边走了。
她笑盈盈地招呼:“客官,来碗菜汤。”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手一挥道:“来三碗!”
林招财招呼着乘了汤,指着那个拿水火棍的道:“这位客官想来不饿?”
那领头的喝一口汤,烫的直吹气,大着舌头道:“我那兄弟要看着车,我等快吃完了再舀予他,莫凉了。”
林招财佯装不知的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夸张的“呦”了一声。
“这么多粮食,那是得看紧了,这世道,粮食贵得吓死人。”
另一人开口道:“可不,这时候米比金子贵,也就是我们县判大人心善,上赶着捐粮。”
前一句是无所谓的夸张,林招财附和笑笑,自动忽略。
重点是后一句,这时候捐粮?
除了施粥的县衙门口,她想不出还有哪里需要捐粮。
但是这么直接问太过刻意,她想了想之前需要捐粮的活动。
要么旱灾要么涝灾,要么就是战备,捐粮仓。
所以她说:“又要捐粮仓了啊?”
故意这么问,就是为了激起皂班的反驳心理,他们一反驳,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果然,那领头的一拍大腿:“嗨,捐什么粮仓啊,是衙门口那群灾民,吵着闹着要施粥。”
林招财做恍然大悟状,长长地“哦~~”了一声。
然后才顺着继续打探:“那你们大人可真是心善。”
领头的道:“可不,我们大人那可是......”
正待继续说,突然见手底下的两个把汤喝完了。
就道:“去去去,替他来,你俩看着车。”
正说到这处,一打段,话就不好圆回来了。
若是何时能供应追问,不免惹人猜忌厌烦,语法不肯说了。
但是林招财自有她的办法,她盛了碗热腾腾的菜汤来。
重新挑起话头:“既然是办这等积德积善的事,那小铺这趟可不收几位差人的饭钱了。”
林招财笑道:“诸位续吃添喝,只管开口就是。”
那领头的一听,里面高兴了:“姑娘心善。”
林招财:我就等着这句呢!
她摆摆手:“微薄之力,比不得你们大人,此时捐出这么多的银米,还是大人心善呐。”
领头的立马就接上了刚才的思路:“可不,我们县判大人可跟那些个乡绅不一样,昨日听说施粥就捐了一会米。”
他砸吧了一下嘴,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
“那些乡绅是叫县令说得没法子了才捐,我们大人是自己就捐了,谁念着灾民都看的出。”
林招财冷笑,难怪付江这么大方,感情用的不是自己家的钱。
另一个刚换下来的喝着热汤,也加入了对话:“可不是,县判大人一大早就叫我们从大善街那道赶过来了。”
林招财心中一跳。
大善街?
那不就是大善集所在左右两条街的名字,那边的县判?
“可是大善街的县判大人?”
两人皆是一愣:“正是,姑娘你知道我们大人?”
林招财心说可不,那不就是公断分家,嫉恶如仇的那位府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