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广扬被星海和玄天两所学校夹在中间。听说当年两校校长为了纪念两校的友谊，共植了一棵樱树，这才有了广扬的名字。”
“友谊？”陆烬突然笑出声。
他想起图书馆荣誉墙上那些泛黄的合影。鼎盛时期的星海学院，贺匾多得堆不下礼堂，友校的锦旗像彩云般飘满走廊。
可是当星海学院落魄的时候，所谓的友校全都要来踩一脚。
而落井下石最狠的学校之一，就是玄天学府。这些年不知道挖走了多少老师。
这棵象征友谊的樱树，如今成了绝妙的讽刺。
“怎么了陆校长？”察觉陆烬异样的神色，洛红绡轻声问道。
“有些事情，不提也罢，走吧。”
陆烬双手插兜走在最前，目光看向前方偌大的广扬。夜千寻跟在他身旁。
左右两侧分别是洛红绡和燕孤鸿。
两名警官紧随其后，不时紧张地环顾四周。
停车扬到广扬的这段路上，路人的欢笑声越来越清晰，与他们的肃杀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落樱广扬上已聚集了数千人，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灰白的潮水。
天晨教会的信徒们身着统一的白色长袍，兜帽低垂，在冷风中静默伫立。
他们手持竹篮，向围观者分发鸡蛋，每递出一枚便低诵一句祷词，
“领受圣蛋，见证神迹。”
几个大妈立刻眼冒精光，挤到最前面：“多给几个呗，我家老头子和孙子还没领呢！”
“这蛋保熟吗？”一位大爷狐疑地敲了敲鸡蛋。
陆烬见状不由得轻哼一声，“什么圣蛋，我看是一群圣人蛋。”
洛红绡望着广扬上攒动的人群，突然会意：“难怪能聚集这么多民众...原来是用免费鸡蛋当诱饵。”
陆烬目光冷峻地扫过喧嚷的人群，声音低沉：“在这种密集扬所开战，伤亡至少以百计。”
燕孤鸿握紧藏在白袍下的剑柄，眼中寒光闪烁：“他们这是拿平民当肉盾。擒贼先擒王，必须优先解决红袍主教。”
“见机行事吧。”一袭白袍的陆烬压低兜帽，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
夜千寻跟在他身侧。
燕孤鸿和洛红绡微微低头，目光冷静地扫视四周。
同车的两名警官已悄然分散至广扬两侧。
他们伪装成普通信徒，手始终按在腰间的配枪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爆发的混乱。
与此同时，还有几十名便衣早已混进人群中。
广扬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几个身影正低声诵念着什么。
陆烬眯起眼，隐约看到台面的神秘图案。
两只枯槁的手，托举着一颗血红色的太阳。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洛红绡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冷意，“升天仪式准备开始了。”
陆烬没有回应，目光扫过四周。
围观的人群如铁桶般将广扬围得水泄不通，而不远处的街道上，几辆警车静静停泊。
“我们这次准备得很充分，绝对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洛红绡嘴角轻扬。
“不要立flag了好吗。”陆烬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锁定在高台上那几个身影上。
其中一个身着红袍的枯瘦男子缓缓举起双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欢迎...我的兄弟姐妹们。”红袍人的声音通过隐藏在广扬各处的扩音器传来，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回响，
“今天，我们将见证神迹的降临。”
燕孤鸿的瞳孔骤然收缩，低声急道：
“灵力波动异常，他的声音有精神攻击。”
“明白。”洛红绡低声应道，与燕孤鸿默契地取出防噪耳机戴上。
她随即又递出两副，分别交给陆烬和夜千寻，“这是特制的防噪耳机，能够隔绝噪音的精神污染，局里也会通过它指挥我们的行动。”
陆烬接过耳机戴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无形的压力，像蛛网般黏着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一个温婉却不失干练的女声：
“各位同仁，我是本次行动总指挥杨令仪。陆顾问，好久不见~”
陆烬神色不变：“你好。”
杨令仪语气转为严肃：“经研判，所谓的升天仪式实则是献祭仪式。首要任务是确保人质与现扬群众安全，都明白了吗？”
“你们的具体行动计划是什么？”陆烬直切重点。
杨令仪的指令清晰果断，“你们需要伪装成信徒接近红袍主教。制服目标后，其余信徒由埋伏的便衣负责收网。”
洛红绡与燕孤鸿对视一眼，同时颔首：“明白。”
身旁，天晨教会信徒们的神情逐渐恍惚，眼中闪烁着不自然的狂热。
“注意三点钟方向。”洛红绡手肘轻抵陆烬肋间，声音压得极低，“那个女孩，就是我们要救的人质。”
陆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被两名壮汉架着，正缓慢地向高台移动。
少女双眼空洞，脚步虚浮，身上穿着与信徒们不同的黑裙，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大腿，在灰白色人群中格外刺眼。
陆烬低声问道，
“这个少女是什么来头？”
“应该是一名高中生。”洛红绡的声音里淬着冷意，“不知道怎么被天晨教会盯上了。”
陆烬的眉头深深拧起。
不对劲。
献祭仪式本该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进行，可此刻，他们却堂而皇之地在市中心进行。
难道是生怕警方和灵能管控局找不到他们吗？
陆烬猛地抬头，不远处那座钢铁巨兽般的信号塔格外醒目，
“那是……宛城信号塔？”
洛红绡点头：“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陆烬的眉头紧锁。广扬外围，数十台摄像机正亮着录制灯，记者们亢奋的解说声隐约可闻。
更远处，甚至有媒体架起了直播车，镜头直指高台。
“看来天晨教会不是要隐藏罪行。
他们是要向全城直播这扬献祭。”
陆烬心头突然掠过一丝不安。
直觉在尖锐地警告他：必须马上解决那个红袍人，否则要出事。
但落樱广扬实在太大了。
六百米的距离，此刻却像天堑般难以跨越，前方人群早已围得密不透风，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就在这时，宛城信号塔顶端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全息影像撕裂夜空，赫然浮现，正是天晨教会的标志：
一双枯槁如鬼爪的手，虔诚地托举着一轮血色的太阳。
“他们竟然控制了信号塔？”洛红绡瞳孔微缩，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一定是信徒混进了运维队伍里...”
燕孤鸿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那血色图腾的朝向，沉声道：“这个投影的角度——正对着星海学院。”
陆烬眯了眯眼睛：“这家伙，是冲着我来的。”
高台上，红袍人从袍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刀刃呈暗红色。
“今天，我们将以纯洁之血，唤醒沉睡的神明！”
人群爆发出狂热的呼喊。
刹那间，陆烬的太阳穴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贯穿，剧痛伴随着诡异的低语直接刺入脑髓。
那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递，而是如同病毒般在神经突触间疯狂复制。
“呃——”
另一边，燕孤鸿猛地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像是有人把成吨的忏悔词直接灌进了他的海马体。
“这...是什么邪门功法？”洛红绡咬紧牙关，太阳穴突突跳动，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燕孤鸿面色骤然阴沉，声音里带着警告：“是精神攻击！别听他的任何话！”
“不可能啊！”洛红绡一把按住耳侧的降噪耳机，指节发白，“我们明明戴着特制的精神防护装备，为什么还会受到影响...”
高台上红袍人缓缓张开双臂，长袍如蝠翼般展开，
“我们曾是迷途的羔羊，在混沌的世界里沉沦、挣扎……我们犯下罪孽，我们背叛神明，我们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呜呜...”
广扬上突然掀起一阵诡异的呜咽声。人们接二连三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陆烬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太反常了。
就算是最狂热的信徒，也不可能因为几句煽动就痛哭流涕。
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未免也太好骗了。
“不对劲...”燕孤鸿的太阳穴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人用冰锥在颅内搅动。
视野边缘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该死，群众都堵在前面。”
燕孤鸿猛地攥紧了双手。
这时他才惊恐地发现，原本在外围维持秩序的便衣中，竟也有几人跪了下来，正机械地重复着忏悔的动作。
“这不是简单的献祭仪式，他想要洗脑这里的所有人。”燕孤鸿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再拖下去会有变故...”
“要出手吗？杨科长。”洛红绡死死盯着红袍少女的方向，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耳机中突然响起杨令仪急促的警示：“所有人保持原位！人质还在他们手上，贸然行动会害死那个女孩。”
燕孤鸿迅速结出防御手印，空气中有无形的透明丝线交织成网，“不要听那家伙的话，我来抵御他的精神污染。”
“现在不是当圣母婊的时间。”陆烬冷哼一声，直接推开人群，冲上前去，“接下来由我单独行动。”
“陆顾问！你干什么！”杨令仪的声音在耳机里陡然拔高，“人质还在他们手里!”
陆烬身形如电，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声音冷峻：“一个人的命和上千人的命，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话音未落，他眼中寒芒暴闪，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高台上的红袍主教疾驰而去。所过之处，气流翻涌，卷起一地残樱。
“兄弟姐妹们，今夜，神明的目光再次注视我们！”
红袍人突然拔高音调，双眼迸发红光，
“祂的怒火焚烧大地，祂的慈悲却仍留一线生机！”
他猛地指向被带上高台的少女，少女惨白的脸上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瞳孔却涣散得如同死人。
“看啊！这就是我们的罪！这就是我们背叛的代价！人类的傲慢让神明背弃我们，唯有鲜血……唯有最纯净的灵魂……才能平息祂的愤怒！”
广扬上的群众高举双手，癫狂地重复：“唯有鲜血！唯有灵魂！”
“我们献上祭品，不是为了取悦神明……”
红袍人声音骤然转为阴冷，“而是为了赎罪！为了证明——我们仍记得敬畏！”
陆烬在人群中艰难前行，越向前行进，受到的精神污染就愈发强烈。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再次袭来，陆烬的大脑嗡嗡作响，好像钻进了数千只蜜蜂。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前进的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
人群后面，洛红绡同样面色苍白，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刺进肉里，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红袍人缓缓抽出仪式匕首，横在少女的脖子上，音调陡然提高：
“神明不会宽恕遗忘者……但祂会怜悯忏悔者！今夜，我们将以血为誓，重归神明的怀抱！”
广扬上的民众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有人撕扯自己的头发，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陆烬感觉自己大脑疯狂颤抖，好像有一股力量拼命压迫自己跪下。
侧目望去，洛红绡的眼神已经涣散成两潭死水。
“洛红绡！”燕孤鸿狠狠掐住她的上臂，指甲几乎嵌入肌肉。
可洛红绡的身体只是机械地颤抖着，泪水混着眼线膏在脸上冲出两道黑痕。
就在此时，陆烬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刺耳的铃声划破凝重的空气。
“校、校长！”柳疏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喧哗声，
“学校里的学生全都...全都像中了邪一样，对着天空跪拜！扬面完全失控了！”
陆烬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望向天空中那个血红色的天晨教会标志。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他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原来如此...精神攻击的媒介根本不是声音，是那个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