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六十六寿辰临近,朱红宫墙内,各个宫里张灯结彩,寿辰的彩绸随风飘扬。
楚微凭借纪谢书的引荐,以治疗心疾的名义住进了寿详宫偏殿。
她没有立刻去太后跟前请安展开治疗,很多病人并不愿意将自己的经历与痛楚为外人所道来。
与其他宫殿的热闹不同,元太后的寿祥宫里倒是分外冷清,近乎萧索,楚微的居所更是简陋,除却一般必备的家具外别无他物,屋子内还隐约飘着些许霉味。
她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并没有过多言语,宫里最讲究等级尊卑,她这个无职无品的“江湖术士”,没有挑剔的资格。
到了饭点,楚微不禁苦笑,这些人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捏了,眼前清汤寡水的饭菜,让她毫无食欲。
不止如此,她在寿祥宫附近走动的时候,总能听见几个宫女围在一团窃窃私语,她凑过去听了几句。
“听说是个会妖术的……”
“可不是,把幽王殿下都迷惑,进宫来了。”
“一个江湖骗子,也配住进咱们寿祥宫?”
话里话外尽是对楚微的不满和轻视,碎语如针扎,却也在她意料之中。
楚微缓步走向那群窃窃私语的宫女处,面上还端着温和的笑意。见她们忽然噤声,柔声问道:“怎么不说了,不要在意我,你们继续。”
宫女们面面相觑,还是无人应声。
“既然你们不说,”楚微提高了音调,“那我来说,按宫中规矩,我乃太后座上宾,你们见我不行礼,该当何罪?”
面前的宫女们慌了神,慌张行礼,“见过楚姑娘。”
楚微见她们眼底仍然带着些许不忿,知道这些人只是短暂的屈服,她一日不显威,一日不得安生。
她也没继续咄咄逼人,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身后立刻传来不屑的轻嗤。
楚微明白,要想改善在皇宫的地位,唯有治好太后才能真正立足。她开始借着洒扫之便,主动帮几个老宫女分担活干。
这些老宫女们跟随太后几十年,虽然对她态度疏离,却也不曾为难于她,知晓她进宫是为了医治太后心疾,对她的脸色较比先前的宫女已经好了很多。虽然面上不带热情,却也不做讥讽。
楚微也不恼,老宫女们在皇宫生活了几十年,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日复一日,楚微的勤勉渐渐打动她们,一次闲谈时,她不经意将话题引向太后的心疾。
其中一个老宫女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其他几人也是满脸神伤。
“太后娘娘最不喜热闹,”另一个鬓角发白的老嬷嬷唏嘘道,“当年娘娘为了活命,可是亲手……”
据老宫女们所说,此次寿宴太后本人并不想办,奈何恒帝尊母心切,为表孝心大办寿宴。
元太后虽贵为太后,却终日闭门诵经,不参与后宫事务。
元太后并不是当今恒帝的生母,皇帝却待她似生母一般。在恒帝继位以前,为了减少各位皇子间的母族权势,纪国皇族流行生子弑母这一风气。
元太后当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被先帝风流一夜,升为元嫔,得知自己怀孕后,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元嫔只能亲手了解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虽然有些人对老宫女的说辞嗤之以鼻,楚微暗中通过纪谢书了解过情况,恒帝继位前确实有这样的制度,直到他登基后彻底废除。
楚微杵着下巴沉思,人老了总会想起以前做的孽,元太后多半也是如此,确实是心病啊。
“心理创伤后应激障碍,”楚微望着寿祥宫佛堂方向,在心里默默诊断。
这样的病人楚微以前也接触过不少,解决办法也不复杂,催眠治疗就比较有效。
次日清晨,准备妥当的楚微前往寿祥宫请安。在宫人引领下,她终于踏入佛堂。
珠帘轻响间,一道柔和女声屏退左右:“进来吧。”
楚微垂首行礼,余光暗暗打量着这位传奇太后。只见帘后端坐的身影虽已年迈,却仍保持着优雅仪态。只是那捻着佛珠的手指,正微微颤抖着。
上头元太后目光陡然锐利如刀:“你如何能治哀家隐疾?玉之助你入宫,莫不是被你蒙骗了去?”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楚微行云流水般行了大礼。进宫前她日夜苦练礼仪,免得任务还没开始,就被有心人治了个不敬之罪。
“哀家这孙儿性子纯善。”元太后指尖摩挲着佛珠,声线陡然转冷,“可哀家眼里,最容不得欺世盗名之徒。”
楚微垂眸掩去眼中波澜,纪谢书若算纯善,这世上怕是没有狐狸了。
“若你的调理无效……”
“奴婢愿领罪。”楚微从容叩首,发间银簪纹丝不动。前世积累的数百成功案例,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在元太后的目光中,楚微取出自己特制安神香点燃,檀香袅袅,她先扶着元太后在软塌上躺好,轻声道:“娘娘且随奴婢的指引调整呼吸。”
在她的引导下,元太后双眼微闭,吸气的同时腹部鼓出,呼气时腹部缓缓下沉,元太后的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楚微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更漏,让其中的水滴缓缓自然滴落。
“一、二、三……”
水滴声和楚微的轻言细语交织在一起,声音轻柔而富有节奏,如同催眠曲般安抚着太后的心绪。
见太后逐渐放松,楚微靠近在一旁按照秒针速度念阿拉伯数字,良久,确认元太后完全进入催眠状态后,楚微开始引导她一步步回忆心里潜藏的记忆。
太后眼皮开始颤动,楚微放柔声音:“您面前有座雕花木门,推开它,便能见到您最想见的人。”
一番表情挣扎后,太后的眼皮开始剧烈颤动,呼吸也变得急促,催眠状态下,她终于直面那段尘封的不堪回首的记忆。
那个在她生辰之日被迫放弃的孩子,元太后一直认为是自己扼杀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无比痛恨自己的残忍,之后每个生辰的到来都会让她回想起一生中最痛的那个时候。
尽管先前就有所了解,但从元太后的口中听到事情始末,楚微心头还是不由得一酸。
初为人母的欣喜,到放弃孩子选择自己独活,如果不是无奈,哪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是在这深宫内。
楚微整理思绪,开始对元太后进行言语暗示。
“您看那孩子在对您笑呢”楚微模仿孩童的清脆的声调,对她进行积极的心理暗示,试图改变元太后的认知,缓解她的情绪。
“娘亲别怕,孩儿将一直护着您。”她边说边把太后布满皱纹的右手按在她的翡翠扳指上。
更漏滴尽时分,楚微用舒缓语调在元太后耳边轻声唤醒她,“您在慢慢落地,待我数到三,您就会带着轻松的心情醒来。”
元太后缓慢睁眼,眼角还留有泪水,外面的晨光浸染了窗台,她下意识摩挲着手上的佛珠,眉间常年积聚的郁色竟散了大半,自己紧绷的神经也松快下来。
“哀家仿佛…”太后的声音有了些哽咽,“做了场好梦。”
楚微在底下福身行礼,回禀道:“是太后娘娘您有福,是那位小贵人与您和解了。”
元太后怔怔看向楚微,然后低低笑了出声。
“好孩子,你唤什么名字?”她的语气不复先前的严肃,看向楚微的目光里也带有几分欣赏。
“奴婢楚微。”楚微福身回应,这才说起自己的名字。
元太后顿了顿,沉吟片刻,“听闻你入宫后颇受冷待?”
“奴婢本是一介白身,幸得幽王殿下赏识垂青入宫侍奉,能为娘娘您诊治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衣食住行这些身外之物,简朴些反而自在。”楚微恭敬开口,面上一副感激之色,没有丝毫被看轻的不忿。
元太后笑了,“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家中还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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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禀娘娘,就剩奴婢一人。”
楚微缓缓将自己的身世道来,听得元太后一阵怜惜。
她当初进宫也是这般,家中父母双亡,来这深似海的宫里讨生活,一晃数十载春秋。
她抬手示意楚微到她身前来,抚摸着她的手背道,“可愿留在哀家宫内,你既解了哀家宿年心疾,哀家当护你周全。”
楚微坚定摇头,谢过了她的好意,“奴婢不愿永远躲在他人羽翼之下,奴婢愿从宫女做起,终有一日成为能庇护他人的女官。”
元太后闻言一叹,“倒是哀家眼界窄了。”
楚微回握住元太后的手,“娘娘何出此言?”
她真心实意说道:“娘娘您当年庇护当今陛下,这份远见岂是常人能有?”
说来也是命运,元太后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却护了另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的平安,孩子成就了帝位也反哺给了她。
思及过去,元太后又是一阵哽咽,眼眶微红,在这后宫数十载,鲜少能有人这般和她推心置腹,此刻提及往事,她也释然许多。
“好孩子,去实现你的抱负吧,若有难处,尽管来寻哀家。”
“你既是玉之引入宫,有事还可去往凤临宫寻皇后,你和她性格有诸多相似,她会喜欢你的。”
楚微福身行礼,“谢太后恩典。”
刚回到住处,就有许多宫女迎了上来将楚微团团围住,众人七嘴八舌唤着她楚姑娘,殷勤之态与先前的无视形成鲜明对比。
而几个先前说过她闲话的几个宫女们则瑟缩在一旁,聚在不远处朝她望来,踌躇不前,神色惶恐。
楚微不解看向这一幕,有个宫女看出她的疑惑,娇笑着说:“姑娘您妙手解太后心结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恭喜楚姑娘,贺喜楚姑娘。”
楚微指向那边的宫女们问是个什么情况,有个有酒窝的宫女幸灾乐祸笑着回答,“方才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来了,将那几个碎嘴子的宫女调去了冷宫服侍。”
“那嬷嬷还说,这么喜欢嚼贵人舌根,就去冷宫说个够。”另一个宫女抢过话头,故意提高声调让所有人听见,“她们这是来求姑娘你向娘娘开口饶命的呢。”
她还夸张地模仿着那嬷嬷叉腰训人的模样,又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楚微勾唇一笑,目光淡淡扫过那几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宫女们,她们此刻哪还有先前的嚣张不屑气焰,见她看来,一个个低垂下头,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楚姑娘,”其中的一个宫女鼓足勇气,踉跄着想要靠近楚微这边来赔罪。
楚微视若无睹,无心多言,径自回了屋,这才发现屋内焕然一新,充斥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床铺也换上了舒服的料子,桌子上也摆满了美食佳肴,和先前的清汤寡水天差地别。
在这皇宫里,果然最不缺的就是趋炎附势之人。楚微轻叹一声,转身对门外众人道:“这宫里的风向,转的比翻书还快。”
话音未落,几个得罪过楚微的宫女早已面如土色,扑通跪倒在地。
“不过,”她看着几个宫女惨白的脸色,端起桌上一盏茶水,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我这人最是记仇。”
“你们的处置甚合我意,就不必改动了。”
在其余人敬畏的目光里,她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在这深宫内,今日她终于教这些势利眼明白一个道理。
某些看起来好欺负的软柿子,捏起来可是满手是刺。
她是善良,但不是傻子,她们带给她的恶意,她不去狠狠报复就已经很好了,为这些人求情,不值当。
楚微心身俱疲,享用了桌上的美食后,扑进柔软的床铺倒头就睡。
两日后,一阵喧闹声将楚微闹醒,推开门,一队身着绛紫宫装的嬷嬷肃立院内。为首的公公眯着三角眼,手中拂尘直指她。
“皇后娘娘宣你即刻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