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芥站在走廊的最尽头，面对着敞开的窗户，在她的身后站着身体已然破破烂烂的男孩。它一只扭曲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推到窗框前，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所以到底谁设计的这么矮的窗户，小孩子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身处的险境，星芥垂头看向下方。
黑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有一片镜子的碎片从她的口袋滑落，消失在视野之中，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听到镜子落地的声音。
小白鸟立在她的头上，用它的喙轻轻啄着她的头皮，叼起一缕白色的发丝。
身后男孩的五官挤在一起，勉强能看出那张嘴是在向上翘着。他张开口，三条舌头涌出，黑色的黏液滴落在地面，发出“嘀嗒”声。
“马上你就知道了。”他用撕裂的喉咙发出声音，手上的力量逐渐增加，将面前比他高不了多少的人狠狠一推。
星芥的身体从窗户中翻落。
双手撑住窗框，在空中回转了一百八十度，星芥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双脚在墙壁上一蹬，重新钻回了楼房里，还顺手带上了窗户。
在男孩错愕的神情中，星芥一巴掌拍在它的脸上。
“很危险的，这种游戏少玩知道吗？”
男孩的表情僵硬了两秒，很快变成暴怒。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死！死啊！全部都去死，然后留下来陪我！”他怒吼着，嘴里三条黑色的舌头如同触手般延伸，猛烈地朝着星芥的方向袭来。
摸着小白鸟颈部柔软绒毛的星芥看着汹涌而来的攻击，轻嗤一声，眼中开始闪烁异样的光芒。
像浩瀚银河，也像无际黑洞。
男孩的身体一滞，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触手般的舌头开始往回收缩，一开始只是有些抖动，到后面甚至如同逃亡一般疯狂后涌。
星芥依依不舍地将手指从小白鸟的绒毛上挪开，拿出异能管理局分配给她的那把能量枪，注入宇宙力，然后瞄准了它的脑袋。
“你杀不死我，因为我不在这里……”
能量弹发出，直指男孩的额心。
而它却在即将被击穿的瞬间，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了原地。
能量弹击打在地板上，直直将地板射穿。
星芥皱眉，正准备上前几步查看，却猛然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窗外，已然变得明亮，而窗户的位置，也变成了正常的高度。
走廊上有阳光洒落，原本弥漫在空气中那股黏腻的悲伤也一并消散，似乎随着那个名叫“赵瑞哲”的污染物一同消失了。
赵瑞哲是失踪的孩童之一，理论上它有可能成为这个异象的异象源。
就算没有成为异象源，变成那副模样的它，很显然已经被污染得十分严重了。
但是为什么会消失？
再次低头，星芥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正常成年人的模样。
走廊的墙壁上贴着一个数字“5”，昭示着这里是宿舍楼的五楼，旁边的电梯却一直显示着99这个数字。
在往上两层，就会抵达宿舍楼的天台。
穿过宿舍五楼的走廊，星芥透过每一扇宿舍门的小窗户观察着里面的情况——空荡荡的，没有一间宿舍有人。
似乎宿舍楼里的污染物已经完全消失了。
只是……
她再次透过窗户看向地面，原本跟在她身后的，脸上五官只剩嘴的学生们一层层站在宿舍楼外，直直盯着她。
她还留在异象之中。
“啾啾。”
小鸟轻轻啄了下她的脸。
星芥安抚似的摸了下它的羽毛，抬腿朝楼梯走去，“嗯，我们去楼顶。”
六楼通向楼顶的金属门关闭地严丝合缝，指纹锁上的灯亮着红光，屏幕上显示着“禁止入内”四个字。
在金属门的一侧，张贴着一张纸。
【天台禁止晾晒衣物被单，如果发现有人在天台晾晒衣物被单，请告知宿管阿姨。】
【天台禁止大声喧哗，如有发现扣除学分3分。】
【天台禁止追逐打闹，如有发现扣除学分5分。】
【天台允许进入时间：08:00-18:00，其余时间不得进入天台。】
【12岁以内人员请勿进入天台。】
【12岁以上人员请勿进入天台。】
【12岁人员请勿进入天台。】
【禁……禁止……禁止……禁止……】
纸张的下半截，用红色的笔写满了“禁止”两个字。
星芥盯着天台规则看了一会儿，又转身面向金属门。
伸手按上指纹锁，指纹锁在发出“嘀嘀”两声后，屏幕上“禁止入内”四个字闪烁了两下，变成了“无权限”。
“按照规则的前面4条来看，这个天台是可以进入的，而且扣学分，肯定是扣学生的分，也就是说学生是被允许进入天台的。”
星芥小声念叨着，从金属门前离开，走下楼梯，来到宿舍六楼的走廊上。
在每一层走廊的最右端，都有一间属于宿舍阿姨的卧室，除了第四层出现过带有一枚戒指的宿管阿姨，其余楼层并未出现其余宿管阿姨。
除此以外，整栋宿舍楼，除了男孩，也只有宿舍四楼出现过污染物。
“但宿舍四楼不是女生宿舍吗？为什么女生宿舍的污染物能被那小孩控制？”
走廊上回荡着星芥的问句，并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进入宿管阿姨的房间，正右方是一张单人床，左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杂物，一张红色的纸，以及纸上白色的卡片。
卡片上贴了一张贴纸，写着“门禁卡”三个字。
【门禁卡可以打开宿舍楼内的任何一间房间，务必妥善保管。】
【每日12:00、22:00两个时间使用门禁卡检查学生宿舍就寝情况，如有学生未在规定时间上床睡觉，该宿舍扣除3分艺体分。】
【每日7:30使用门禁卡检查宿舍卫生打扫情况。】
【其余时间禁止使用门禁卡。】
【门禁卡不能进入天台，如有学生来借门禁卡去天台，请拒绝。】
【天台上什么也没有，请阻止试图进入天台的所有人。】
星芥拿起门禁卡，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再出现污染物。
一种怪异的感觉出现在星芥心中。
先前那个男孩在的时候，异象之中不仅没有什么明确的提示，而且还会有极具攻击性的污染物袭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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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男孩消失之后，异象仿佛变得“温柔”了起来，各种提示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冒，整个环境也变得相对正常了许多，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除了在阻止自己进入天台以外，一切看上去如此正常，丝毫不像正身处异象之中。
星芥也很快看出来，红色纸条上的规则，和金属门外的规则有很明显的相似之处。
——最后几条规则描述，全部使用了敬语“请”，这是前面几条规则中没有的。
星芥摸了摸肩膀上的小鸟，笑道：“这个规则的制定人还挺有礼貌的。”
此时，她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规则的制定人，大概就是这个异象的“异象源”，并且大概率正躲在天台上。
“只是增加了一些规则描述，甚至没有用其他方法阻止我吗……”星芥怀着一丝疑惑，重新回到金属门前。
将门禁卡贴在指纹锁上。
不管怎么说，关于门禁卡的最后两条规则也太欲盖弥彰了。
“嘀——”
金属门发出刺耳的“嘶嘶”声，缓缓滑开。
门背后是一片深黑色的夜空。
没有多想，星芥迈步走进天台，将灿烂的阳光抛在身后。
金属门再次缓缓关上。
天台上空荡荡的，抬头便能看见璀璨的星空。最靠外的一周修了近两米高的围栏，基本上杜绝了坠楼的情况发生。
走到围栏旁，星芥透过围栏之间的空隙朝下望去——是正常的宿舍楼顶的高度，并不是先前在宿舍中那种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度。
宿舍中的种种异常，似乎都随着男孩的消失一同消散了。
“啾啾——”
白色的小鸟突然扇着翅膀飞了起来，朝着天台的一处角落飞去。
跟着它飞翔的方向，星芥来到了天台的一角。
角落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走近了才看到，那是一团蜷缩在一起的“人”。
那个人似乎已经和墙壁融为了一体，皮肤已然变成了墙壁的质感，只能从一块形似人体的凸起中看出，那曾经是一个“活人”。
它似乎看见了飞在半空中的白色小鸟，混沌的眼睛转动了半周，已经干枯、布满裂痕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发出声音，但最终只是半张着口，没有说任何话。
一张卡牌挂在脖间，后半段已经随着身体融进墙壁，露出来的半截上贴着一张照片，看得出是一名年轻的女性。
照片旁，写着三个字。
那是她的名字——万青云。
“万老师？”星芥垂首看着她，开口问道。
连接着墙皮的脖子微微扭动，宛如石灰般的一张脸终于抬起，看向她，“你为什么能到天台上来？”
“只要进入天台的人，都会被我送到学校的大门口，只要往前就能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能到这里？”
星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异象中，每一条规则都如此明显地表达着抗拒，却没有任何一个污染物出来阻止。
这名老师，看起来并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所以在她的异象中，只有“驱赶”。
“这个嘛……”
星芥伸出食指，点在自己的下巴上，歪着脑袋眯眼看着它。
“可能，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