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村长的启蒙小课堂只剩一根独苗。
他特别慈爱地摸着牛蛋脑袋,眼中饱含期望地问:“牛蛋是要去跟韧哥儿一起去学武功,还是留在先生这读书呀?”
牛蛋眸子亮亮的:“我想和先生读书。”,奶奶可说了,他读书用了半吊子铜钱呢,要是不努力学钱就白花了,而且读书识字很有趣,比玩陀螺还有趣!
居村长倍感欣慰。
他翻开千字文的扉页,捻着小胡辫思索,须臾声音和缓道:“既然你打算跟着先生读书,那先生为你取一名可好?牛蛋一名终究不雅了些,往后只充作家里人压邪的稚名便是。”
牛蛋应得干脆:“好!”
他们村子里有叫狗蛋、铁蛋的各种蛋,一点儿都不好听,牛蛋满脸期待地看着居村长,盼着能得个好听的名字。
“《楚辞》中有云: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居村长声音悠长和缓,娓娓道:“意思就是宁愿委曲心志压抑情感,宁愿把斥责咒骂统统承担。保持清白节□□于直道,是为古代圣贤而称颂,禀此意志可谓直臣。”①
“然直臣入仕必步履维艰,纵观古今直臣没几个有好下场的,若他朝能步青云,当内守心志,外顺圣意;先逸己身,再从本心。”
通俗来讲,便是性子太直的人入官场大都没好下场,要想有所建树,得圆滑,懂得明哲保身,只照圣人的旨意办事便是,莫想着当甚直言勇谏的逆臣。
居村长笑容慈祥:“便唤逸心,如何?”
说话间,纸上笔墨挥洒,“逸心”二字潇洒不羁,一笔一划狂如昼风,尽显书法大成之气韵。
往后,牛蛋便作名牛逸心。
附近几个村子都知晓南山村的村长开了启蒙小课堂,只收半吊铜钱便能教认字,那桃花村牛家的,学了小半旬,如今都会背诗词写字做算术呢。
一些人家纷纷求上门,给自家里小子谋一个读书认字的机会。
居村长的启蒙小课堂渐渐发展到十多个孩子,成了蒙学班,在附近小有名气。
·
夏日天气炎热,太阳炙烤着地面,人站底下小会便冒得满背汗,饶是大人再叮咛警告,村里小子们耐不住热,都偷偷钻河里游泳凉快。
居韧带着戚云福去了一回,被居村长吊起来收拾一顿才消停,改成跑山脚树荫下吹山风。
几个月的操练他身板子壮了不少,小拳头挥得虎虎生风,每逢回家都要同牛蛋炫耀一番。
家里小菜园种的白菜芽子也成吃了,戚毅风进山打猎前割了一捆,分了分,让戚云福给村里人送些。
戚云福顽忘了性,太阳快下山了才抱着竹篮一家一户地敲过去,南山村里也就十几户人家,平时离得远的也无甚交情,至多是打过照面,得了人小孩送来的新鲜菜芽子,一时都有些窘迫。
实在是南山村的人穷,素日里只兴上山刨野菜吃。
戚云福不管许多,送到了便是完成爹爹交代的事,蹦蹦跳跳地往下家去。
到了魏厚朴的药庐里,戚云福四处转悠着玩,忽然咦了一声,缓缓睁大眼睛:“魏爷爷,这里有好多漂亮蘑菇!”
魏厚朴坐在一旁握着木杵捣药,闻言使坏道:“漂亮吧,这些可都是我去山里挑着颜色最好的菌种采回来培育而成的,愈鲜艳的毒性愈大,最近我正研究着怎么把几种毒素混起来发挥到极致呢,争取啊~瞬间毙命。”
戚云福跑到他跟前去,凑着脑袋往石舂里看,里面正捣着些柳艳花红的粉末哩。
她拍拍手:“魏爷爷好腻害!”
“那你想不想跟魏爷爷学呀?”
“我——”
“魏厚朴。”,苏神武暴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须臾药庐门口的竹帘被一把掀起,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步了进来。
他脸色极差,径自往旁边一坐就讥讽道:“怎么日子混不过去了就挖我徒弟?”
“你看她叫你一声师父吗?”,魏厚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往石舂里加了一滴凝结的蛇液和半角硫磺石,里头滋滋地响,冒出白烟来。
戚云福被苏神武单手拎开:“这老头在制毒你凑过去作甚。”
戚云福乖乖站到他身边去,拉着衣角仰头问:“苏大哥过来找魏爷爷吗?”
苏神武嗯了一声,对魏厚朴道出自己来的目的,“最近心燥气热,手臂的刀口又开始疼痒了。”
魏厚朴置若罔闻。
苏神武一拳捶到他的捣药台上。
魏厚朴不耐烦地扔了木杵:“我早与你言说过,你年轻气盛,又阳火未泄,体内躁动,因而牵扯短臂处愈合的经络,才致疼痒难耐。你趁早成家,让你媳妇每日帮着按摩一下活筋舒血自然就没事了。”
戚云福虽不知道阳火未泄是甚么意思,但最后那句还是听懂了,她颇为苦恼地说:“牛蛋他娘说过,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苏大哥的,因为他脾气臭,又穷。”
苏神武:“……”
魏厚朴还给他一个讥讽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吧,连个三岁小孩都晓得你娶不着媳妇了,真惨。
苏神武冷傲地抬起下巴:“我那是不乐意娶!”
“那你且疼着吧。”
戚云福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声,坐到杌子上托着腮帮子宽慰他:“没事的,我爹爹也没娶到媳妇呢,不过我可以先陪着爹爹。苏大哥,等李老三以后生狗崽了,我让阿韧抱一只给你,这样你也不会孤单了。”
魏厚朴冷笑,李老三可生不出狗崽咯。
暮色渐沉,戚云福想着这时候爹爹快回家了,她挥挥手与魏爷爷和苏大哥作别,攀过药庐高高的门槛,飞奔着家去。
到家时,隔壁居村长的小课堂也散学了,牛逸心收拾好书袋就跑过来与她顽,不肯回家去。
戚云福手里正抱着葫芦瓢舀水进锅里淘米呢,她站在杌子上拿胳膊推他,不开心道:“我和阿韧白天找你顽时,你都不乐意。”
牛逸心帮她把装淘米水的瓦罐抱到灶头边,给自己解释道:“我那时候在读书,先生不允许出去顽的。”
戚云福冲他哼了一声。
“蜻蜓~”,牛逸心委屈巴巴地蹭过去。
戚云福叉着腰瞪他,过了会才大方道:“行叭,那我就同你和好了,不过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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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阿韧再说一次哦。”
牛逸心用力点头。
他比居韧还大一岁,自开始读书后便没这么淘气了,更不爱跑去抓蚂蚱将新衣裳弄得脏兮兮的,不过还是很珍惜自己的两个小伙伴。
戚云福催着他回家去,“你再不归家天儿就暗了,仔细遇着专门在夜里抓小孩吃的黄鼠狼。”
“那我回家了,蜻蜓明天见哦。”,牛逸心依依不舍地同人挥手作别。
小院里静了下来,戚云福坐在杌子上盯着泥炉膛里明明灭灭的焰火,掰着指头数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隔壁时不时传来居村长骂韧哥儿的声音,戚云福起身搬了一张高脚的杌子出来,摇摇晃晃地踩上去,打开壁柜拿出油瓶和盐罐子。
水缸边放着一把没送完的白菜芽子,戚云福洗洗手,将白菜芽子抱去案板上一颗一颗地切了段,又从煮饭的膛口里引火到炒锅膛里边。
戚毅风向来只让她帮着煮饭,炒菜甚么的都是自己来。
那马勺重得很,戚云福两只手握着都挥不动,干脆不要马勺了,等锅烧热就放倒油进去,再加半瓢水,水开白菜芽子往里放,撒些盐盖上木釜冠煮熟。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居村长迟迟未听着隔壁传来开门的声儿,遂走过来瞧两眼,知那戚大还没从山里回来,骂了一声转又担心起来。
他帮着把锅里的炖白菜铲起来,又煎了一个鸡蛋,舀出饭来教戚云福先去吃晚食,自个坐在门槛那等。
戚云福吃饱了,也坐到门槛去,巴巴望着那条漆黑的乡间小路。
约莫过了戍时,火光出现在小路尽头,熟悉的脚步声踏踏而来,戚毅风高大的身影正焦急地往回赶。
“爹爹!”。戚云福腾地站起来飞快跑过去。
戚毅风应了一声,不过却没同往常那样立马将人抱起来,他偏过身体,低声哄说:“爹爹身上脏,回去洗干净了再抱蜻蜓好不好?”
戚云福委屈地抿着嘴。
“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居村长跟过去把戚云福抱起,见他肩上竟扛着一只大黑狼,猛地怵了下。
戚毅风因着赶路,气息还有些喘,进了院子才同人解释说:“在山里遇着狼群捕猎起内讧,这只黑狼受伤落单了,我想着机会难得就蹲了许久,等它竭力了才出手的。”
居村长大大松了气:“还以为在山里出事了呢,你许久未归,蜻蜓都不肯去睡觉,非得守着你回家。”
戚云福眨了下眼,眼眶内积蓄许久的眼泪顺着脸颊砸下来,她抽噎道:“要等爹爹回来才睡的。”
“这次是爹爹回来晚了。”,戚毅风想把她抱过来哄哄,可身上实在脏,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托居村长帮忙看着,自己去水缸边舀水洗漱。
这一折腾便夜深了。
居村长熬不住回去了,戚毅风抱着自家闺女在屋里来回转着哄,轻轻拍着她的背,戚云福趴在爹爹的怀里,嗅着熟悉温暖的气息,慢慢地睡着了,可小手还是紧紧抓住戚毅风的衣襟,显得不安。
就像上次被魇着后对他的深深依赖。
戚毅风心中无比柔软,有些后悔贪那头黑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