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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往事

作者:东西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民宿二楼露天阳台的围栏上缠绕着紫色喇叭花,和小灯带交织攀延,在暖黄色的小灯亮起的瞬间,紫色喇叭花也变得柔和。


    暮色从山脊滑落时,蜻蜓翅膀驮着一抹橘红略过池塘,蝉鸣声渐渐变得清亮,应和着云依斐她们的笑声与交谈声,将裂成鱼鳞状的晚霞织成深蓝的绸缎。


    天色呈现出蓝调。


    云依斐摇着蒲扇,试图散去酒精的热度,她的双颊通红,脖颈锁骨的肌肤泛起粉红,漆黑的瞳仁闪着水光,双唇微张,看着前方树林里窜动的微光,视线逐渐失焦,变得迷茫。


    “斐宝,你还好吗?”


    蒋牧语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看到她呆呆地转过头来,露出一个迟缓的有些傻气的笑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喝醉了?”


    “你喝醉了?”云依斐重复着她说的话。


    “是你喝醉了。”


    “是你喝……醉了,”说完之后轻轻打了一个酒嗝,“我才不会醉。”


    “我去楼下给你泡杯蜂蜜水,你在这乖乖等我。”蒋牧语无奈又好笑的摇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发顶,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


    “嗯。”云依斐缓缓点头。


    她确实没有喝醉,只是置身于一种朦胧的醉意之中,思维变得迟缓。近日来所有的焦虑、烦躁、郁闷、苦涩统统都被灌醉了,只剩下了一些情绪的余白。她特意享受着这一种沉溺,一种什么都不用去想的空白。


    蓝调只维持了一会儿,夜幕就翻了上来。


    萤火虫提着忽明忽暗的灯笼,在田埂上巡逻,似是将黑色的天空点缀,逐渐亮起闪烁的星河。


    云依斐框下此刻的美景,发在了朋友圈里。


    她说:今夜月色真美。


    楼梯的木质地板响起沉闷的脚步声,蒋牧语端着一杯水迎面走来。


    云依斐弯起眉眼,一手托腮,一手前后招摆,像是一只招财猫,“谢谢你,小语。”


    “原来你真的没醉?”


    “嗯,没醉。”


    “喝吧,小麦蜂蜜水,对胃好。”


    “谢谢你,我宣布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你要回房休息吗?”


    “好。”


    -


    旁边很久没有声音响起,聊天的话语还没结束,就被匀长的呼吸取代,云依斐支起身子,轻轻地走到阳台。


    已是深夜,蝉鸣声不再嘹亮,从远处水洼传来几声蛙鸣,空灵又寂寥。


    云依斐睡不着,酒精逐渐挥发,被灌醉的负面情绪又逐渐归位。她的双手越过栏杆,似乎想去捕捉远方飞舞的萤火虫,又或是天空闪烁的星星,五指一屈,只有凉爽的微风轻弹着掌心。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席承宇的朋友圈,除了几条院内宣传链接,依旧只有那一张滑雪的照片。


    退回自己的朋友圈,她突然看见点赞队列的末尾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字母,转眼又消失不见,是错觉还是残留的酒精作祟?


    云依斐摇摇头,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猜测上,她打开了对话框,一鼓作气打字发送,然后关上手机,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等待。


    云:席老师,你还没睡?


    心跳好像失了频率,冲动冷却,懊恼与后悔又一点点滋生。


    明明说好不再靠近,可只要对方释放出一点点似是而非的信号,她便溃不成军。


    云依斐抿着唇,犹豫着打开界面,恰好看见“对方正在输入……”


    心律持续失常,她狠狠地咬着嘴角,刺痛一闪而过,舌尖有一丝铁锈的味道,指腹拂过唇瓣,留下了一抹淡红。


    他没有回她。


    失落铺天盖地的网住了她的身躯,手指发冷。舌尖舔舐着咬破的嘴角,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弯起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不开心可以不用强迫自己笑的。”


    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他的话,明明不想想起他,可偏偏到处都是他。


    -


    席承宇也失眠了。


    这一周他睡得都不怎么好。梦境里反复出现她的身影,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可每一次还没靠近,她的身影就消失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影子指责他愧为人师。


    今夜也是。


    她蜷缩在黑暗里,哭着看他。


    然后他骤然惊醒,脑海里充斥着她的声音和面孔,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漆黑的房间里亮着一道微弱的光,席承宇反复地打开与她的对话,背景照片里她有多么张扬活泼,梦境里的她就有多么的让人怜惜。


    从认识她起,她便一直是鲜活灵动的,像是一个小太阳,在科室里总能听到她的笑容,看到她侃侃而谈的自信。他喜欢她身上那种温暖的热情四溢的温度,喜欢她与他不用多言的默契,喜欢他们灵魂的共鸣。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比谁都不愿意看到她的悲伤。


    所以他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来不理会她。


    x:嗯,你也没睡。


    云:席老师,你是因为谢青湜的话才疏远我的吗?


    云: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云:我们可以恢复正常的相处吗?现在这样,的确有些让我无法适应。


    连续三条信息跃然于上,微弱的光照亮了席承宇脸上的苦笑,她说得那么直白与坦然,显得他那些无法诉说的心思是多么的不堪与龌龊。


    他向来都无法拒绝她,于是只能说:好。


    云:谢谢你,席老师。


    x:不用谢。


    x:睡吧。


    云:嗯,晚安。


    没有温度的字符却带着温柔的安抚,云依斐轻轻勾起嘴角,只觉得蝉鸣都悦耳了许多,晚风拂过耳畔,他的话语幻化为低沉的呢喃,轻轻柔柔地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瓦檐囤积的夜色越来越沉,云依斐打了一个哈欠,带着一身寒意回到房间,沉沉地睡去。


    -


    城市的某个角落,灯火通明,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显得月色都黯淡了一些。


    屋内没有一点声音,一男一女对立而坐,气氛冷得快要结冰。


    闫优优找不到法子,只能守株待兔,连续在谢青湜家门口蹲了近一周,终于在凌晨抓到了他。


    谢青湜下意识拂过颈侧,抓痕早已褪去没了痕迹,可在掌心覆上的那一瞬间,刺痛似乎又重新出现,他皱了皱眉,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一些烦躁,“到底有什么事?”


    闫优优挂着嘴角,扁了扁嘴,“你能不能别躲我?”


    “那天晚上我就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以后别来找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我到底哪里不好?”她幽怨地看着她,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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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上了埋怨,“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云依斐?”


    “你们一个两个,说是把我当朋友,可其实全都向着她。”


    不提到云依斐还好,一说到她的名字,谢青湜脸上的表情就更加难看了,他沉着脸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家里到处都是她存在过的痕迹,沙发角落上有他和她一起抓来的海绵宝宝玩偶,茶几上有她喜欢的巧克力,电视柜上摆着他们的合照。


    他仰头闭上了眼睛,索性不去看,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闫优优转头望着他,男人的侧脸优越,手指交叉放在小腹前,呼吸均匀深长,他似乎睡着了。


    她压低呼吸,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向他靠近,想要故技重施。


    可才走了几步,男人皱了皱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容。


    闫优优只好咧咧嘴,若无其事地改道走到窗边。


    心脏传来一阵酸楚,他的表情刺痛了她的眼。她望着窗外,或者说是看着窗户上倒映着的影子,过了良久,终于开口,“谢青湜,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谢青湜摆弄着手机,打了一个哈欠,他是真的有点困了,为了躲闫优优他在医院的折叠椅上睡了一个星期,没有想到最终还是没有躲过。


    “那你还记得闫雅吗?”她又问。


    谢青湜猛地掀起眼帘,转头望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打量。


    “你还记得她,”闫优优肯定地说,“她是我的妈妈。”


    谢青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记得闫雅,她是一个胰腺癌患者。


    他研究生规培时期第一个独立管床的患者就是闫雅,同时,她也是他规培时期第一个去世的患者。


    谢青湜是肿瘤内科的医生。肿瘤,令人谈之色变的存在。他们科室每天都会有人去世或者放弃治疗,每天都会响起家属悲痛欲绝的哭声,他好像习惯了,习惯了面临死忙,习惯了束手无措。


    可当他听到“闫雅”的名字时,依旧不可避免的想到她,想到当初初出茅庐时内心的悲伤。


    “我妈妈最后一次住院的时候,每天都会和我说到你。”闫优优望着楼下,一排昏暗的矮灯照亮了小区的道路,前后都是黑暗,就好像是通往地狱的道路,她垂下了眼角,声音带着哽咽。


    谢青湜也想起了往昔,每天早晨他去查房时,闫阿姨看到他总是会扬起淡淡的笑容,对他说:“看见小谢医生了,又多活了一天,真好。”


    傍晚下班前去查房,她看见他又会说,“小谢医生,希望明天早上还能见到你。”


    随着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疼痛感越来越剧烈,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终于在七月的一个上午,她彻底地陷入了长眠。


    他记得那一天很热,因为前两天才下了雨,空气中弥漫着闷窒与潮湿,带教老师宣布死亡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钝痛,不强烈,却足够绵延。


    他望着闫优优纤细的背影,忽然好像看到了闫雅的影子。


    “我记得她去世那天,病房里很热闹,我的父亲在一众亲戚朋友间捍卫属于他的遗产,只有你看到了我,”她转过身来,眼睛闪着泪花,就像是看到了救赎,双唇轻颤,“只有你温柔地拍着我的肩头,温柔地安抚我,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


    “你是不是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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