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仙远话音刚落，颙鸟便如裂空闪电般朝着她俯冲而下，翅膀卷着风刃，所过之处令树木瞬间干枯殆尽，虞家弟子刚巩固的阵型即刻就被冲散。
虞钰以及其他弟子奋力死守，她声音沉着冷静，“稳住，别退！”
诸位长老一边固阵一边想，“虞钰这孩子沉着冷静，有领导能力，若是能活过这次，往后必成大器。”
“空中列阵，展捕妖网！”
怀仙远擅单打独斗，也未与虞家众磨合过，只好只身诱敌。
尽管她参与的猎妖行动数之不尽，但这还是她见过的死伤最惨烈的一次，妖兽也是最凶险的一次。
哀鸿遍野，人心溃散。
怀仙远心中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此刻她只有愤恨！
恨！
恨妖兽残暴，更狠自己不够强大！
怀仙远踏云荷凝结的祥云独战前驱，云荷于后方监察全局。二人无需言语，默契十足。
颙鸟扑腾着翅膀，卷起两股黑龙卷风朝怀仙远扑人去。风暴当中怀仙远丝毫不惧，对云荷信任十足，只顾专心捕捉颙鸟的破绽。
“跟我比纵风！”
云荷双手归十凭空生风，与颙鸟的小龙卷风对撞，两股风卷轰鸣当中，云荷卷着落剑破开妖羽，血珠如颗颗红豆盘旋空中。
“就是现在！”怀仙远乘风而上，灵光剑在掌心运转，她大呵，“一剑破云！！！”
与此同时，云荷手掌一开，风中赫然炸出个静止的风洞来，颙鸟翅膀被乱流绞得合不拢，四目赤红“颙颙”悲鸣。
它察觉死亡逼近，竟自断一翼，单翅收拢成盾，试图阻挡怀仙远全力的这一击。
虞家长老携众弟子布阵准备捉敌，却不想风雨交加当中，鸟身竟分裂成四只虚影，分别撞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长老。
结阵之人不容被打扰，四方长老被撞得口吐鲜血自半空坠落，任嘶吼道“别管我们，顶上，配合怀小姐继续作战！”
怀仙远反手掷出镇妖铃，扰乱颙鸟的行动轨迹。
虞家弟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长老坠落，双目通红化悲伤为力量，将颙鸟困在束妖网中。
“呵呵呵，你个讨厌的小妖怪，还跟着人类一齐残害同类，我今日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颙鸟临死反扑，挣脱束缚朝后方的云荷以雷霆之势袭去。
怀仙远大招过后尚未调理顺呼吸，再次凝气于剑劈下颙鸟另一侧翅膀，厉身道，“你别想动他！”
“颙——”
颙鸟陨，妖丹现。
“死了死了，终于死了！！！”
虞山瘫在地上抓着同伴的断剑喃喃道，“不杀了…不杀了…我要回家…我要回……”
“虞山！！！”
虞山的话音戛然而止，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低下头去看自己被贯穿的胸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挣扎着朝同伴伸手，“我…不要……”
死！
顷刻就被碾压成泥，说不完未尽言。
“颙鸟虽然废物，但是妖丹得是我的。”九尾妖狐怀挥尾卷走了颙鸟妖丹。
怀仙远心头一紧，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将她的粉衣染成了红衣，“九尾，你竟然还没有死！”
怀仙远与云荷齐立半空，怒视着下面的九尾妖狐，她的皮毛较之先前更加的“油光水滑”了。
“不过一个小小分身罢了，小女娃娃，你就是那个预言当中能杀妖皇的人吧，我们知道你啊！”
九尾边说边发起狠厉攻击，九条尾巴如恶犬出栏，风驰电掣着朝怀仙远刺来。
怀仙远一挥剑，云荷将血珠凝成利刺，“不管你是谁，我照样杀！”
借着血刺掩护，她悄无声息地闪身在九尾身后，想偷袭再斩下一尾来，不料九尾妖力更胜，怀仙远不敌。
原以为大战告捷可以喘息片刻，没想到九尾妖狐能卷土重来，而且又一名师弟在她们眼前穿心而死，虞家的子弟精神再次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
“我还不想死，谁能来救救我们！！！”
“信号弹呢，给家主发信号弹，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信号弹噼里啪啦地在这座荒山中响起，那边很快传来了相同的求救信号，她们脑中忽地响起虞锦的声音。
她道，“保护怀仙远，生死不顾！”
生死不顾……
可是家主，什么叫生死不顾？
还能稳住心神的弟子望向上空作战的怀仙远，眼含热泪，这句话的意思太重，她们不想懂。
但这话又太直白了，她们不得不懂。
谁不知道，怀仙远是预言中那个一定会拯救苍生，然后成仙归去的天选之人啊！
忽地，有人惊叫出声，“不好，她好像快支持不住了！”
“她进山起就一直在作战，不曾停歇！”
余下的虞家众弟子对视一眼，“我以为她会很娇气，什么都让我们上，不轻易出手的……”
“我其实偷偷嫉妒过她的天赋，但家主说能与她一齐猎妖的时候我还是激动了……”
“我都快忘记她才十三岁，比我们都还小了五六岁呢……”
“个子还小小的，还穿着粉衣，带着粉蝴蝶……”
“她不能死……”
“她一定要成仙……”
她们一起喊出“生死不顾！！！”就御剑飞升，挡在怀仙远身前与九尾狐缠斗，“我们来助你！”
“退下退下，哪里用得上你们这群小娃娃抵命，真当我们这群人老得拿不动剑了？”
四位虞家长老仰天长笑着出现，挡在众人身前，怀远仙从她们笑容中恍惚窥见她们年轻的模样，个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师傅！！！”
“师傅，你们还活着！”
“师傅师傅师傅！！！！”
“哈哈哈，我们当然还活着。”
体态丰腴的女人边与九尾缠斗边感叹道，“想当年，我也曾与虞锦一齐问剑怀悟，当时谁又能想到我现在身后会跟着这么多猴子喊师傅呢！”
“孩儿们，你们看好了，虞家绝学，我们只教一次，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乱用……”
九尾不耐烦，“叽叽歪歪说什么呢，麻烦得要死！”
“以身为引，以血为牢，剑意万象，万象归一！”
天地之间风云聚变，四长老化身为柱，立于天地之间，血网密布，瞬间就肢解了九尾。
这就是虞家的杀敌招式——万古长青阵法。
天亮了，风卷着残叶悠悠荡荡。
“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啊！！！！！”
“师傅！！！！”
虞家弟子如同一只只失去家长的幼兽，茫然地扑倒在四方柱下，有的用剑去刨土，有的直接用手去刨土。
到处都是血，九尾的血，众师姐妹的血，师长的血。
眼泪啪嗒啪嗒砸进土里，鲜嫩细藤攀附上石柱，点点荧光间绿意瞬间盎然，迸发出微光净化了整座荒山。
怀仙远被云荷扶起，她敬重地对着四方柱行礼道，“我曾在古籍中读过，虞家某一任家主曾研发出来一种以命相博的杀妖阵法，名叫万古长青阵……”
她哽咽，深吸了一大口气，话还是说不下去了，但众人都明白，她们敬爱的师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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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护她们周全，已经不在了。
虞家弟子齐齐跪下，“不孝弟子虞钰…”
“不孝弟子虞敏信…”
“不孝弟子虞归荟…”
“虞山桥…”
“虞乐怡…”
……
“跪别师长……”
“不孝女虞彩京跪别阿娘……”
一百一十三名弟子跪别先师，经此一战，她们不再是被师长呵护的顽皮学生了，她们必须握紧手中剑在这个世道中活下来，守护自己，守护亲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有人忽地哭出声来，颤抖着捡起地上的断剑，“我要活着，我惹阿娘生气了还没有跟她道歉呢……”
“怀少主，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啊……”
怀仙远回身，看着那名眼眶通红衣衫褴褛的弟子，坚定回望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而此刻，齐山的求救信号再次在空中散开，她们认出，“这是…这是家主的信号弹，这是请求南方世家集结的信号弹！”
南方世家家主沉眸凝望着空中的信号弹，看来虞锦昨夜的传信不是玩笑，她们对着早就集结好的弟子们道，“出发！”
—荒山—
“完了完了……我们真的要完了……”
“怎么办，我们该去援救吗？”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去啊！”
“可是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只会拖后腿，对不起……”
“你……”虞山桥气恼此人在这种时候说丧气话，却也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来这里的人都是虞家的优秀弟子，但她们不过是天赋较之常人优秀，她们也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她们害怕是合情合理的。
怀仙远望着空中，乌云早就散了，耳边是群人争执之声，她忽然明白了阿娘所谓的“镇心”比“镇妖”更难这个道理。
镇别人的心难，镇自己的心也难。
她有热血，她有悲悯，她有愤恨，她心中此刻喧嚣难平！
“收队。”
怀仙远收剑，干涸的妖血凝结在剑身上，她来不及多固，朗声道，“没受伤的带受伤的，落单的来这边。”
她又对着云荷道，“拜托你送她们回去了。”
云荷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立刻问，“你要去？”
“是，我执剑的理由是为了守护，我还有力再战就要继续战下去！”
“怀仙远，你别去，至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去！”
怀仙远对着云荷笑得眉眼弯弯，没再多说什么就转身极速飞走了。
“怀仙远！！！”
风起云涌，他耳旁是虞家其他子弟追上去的破空之声，“怀小姐，我愿与你同往。”
“我妹妹还在那边，我必须要去！”
“我有一腔热血，千秋难凉！！！”
“太帅了，我也有一腔热血，千秋难凉！！！”
“呜——”
虞得胜听得心痒难耐，也想跟着一飞冲天，却被身后的兄长抓住了手腕，用眼神制止。
“我……是…”
他低下头，眼泪再一次涌出来，他居然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是感谢阿兄拉住他的，他真是个胆小懦弱的小人！
云荷恨不得也跟上，可他被怀仙远托付了重任他走不得。背后伤员颓丧地或坐或躺，他们眼中的星火早已被血冲灭，锋芒被现实磨平。
她们去后，四野安静得只有呼吸声。
他升起祥云载着虞家弟子往回赶，快，要快，要更快，他害怕，他不敢让怀仙远一个人。
他不该让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