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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暗流汹涌,磨刀石现

作者:羡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葬铁冢的腐朽气息仿佛还黏在鼻腔深处。苏寒拖着沉重却内敛了许多的身体,踏着晨光初露的泥泞小路,朝着杂役区那排低矮破败的屋舍走去。体表涂抹的龟息膏早已干涸剥落,但他刻意运转着老瘸子传授的“藏”字诀——骨上龙纹微微脉动,如同无形的磨盘,将体内躁动的龙血气息、金铁锋锐、沉厚土浊乃至赤炼砂的火毒,一丝丝碾磨、压缩,牢牢锁在骨骼血肉的最深处。那股源自吞噬老瘸子“势”而沉淀下的沉重、晦涩的“意”,如同一层无形的沉重甲胄覆盖全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蒙尘的顽石,脚步也显得比往日更加滞涩几分。


    然而,这份刻意营造的沉寂,在踏入杂役区范围的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打破。


    往日此时,杂役区早已是喧嚣一片,劈柴、挑水、清扫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但今天,空气却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许多杂役弟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眼神躲闪,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瞥向通铺区域,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惧和幸灾乐祸。


    苏寒心中一凛,熔金色的瞳孔深处寒光微闪。老瘸子的警告言犹在耳:宗务堂的狗鼻子很灵!


    他不动声色,如同最寻常的杂役,低着头,脚步拖沓地走向自己那间散发着霉味的通铺小屋。越是靠近,那股压抑的气氛越是浓重。小屋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灰蓝色劲装、胸口绣着“执”字的青年,眼神锐利如鹰,正冷冷地扫视着过往的每一个杂役。他们腰间悬挂的制式长刀并未出鞘,但那若有若无的煞气,显示着他们绝非善类——这是宗务堂的执事弟子!地位远超普通外门弟子,拥有监察、缉拿之权!


    苏寒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来了!是因为风吼涧的动静?还是因为那袋赤炼砂?亦或是……自己身上残留的、被极力隐藏的异常气息?


    他强作镇定,垂着头,脚步不停,想要若无其事地绕开门口,进入小屋。


    “站住!”左侧那名面容冷峻的执事弟子突然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器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苏寒?”


    苏寒脚步一顿,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茫然和紧张:“是…是我。两位师兄有何吩咐?”


    冷峻执事目光如刀,上下打量着苏寒。视线扫过他略显破旧、沾着泥污的杂役服,落在他那双布满细微伤口和老茧、看起来只是普通劳损的手上,最后定格在他那张因为疲惫和刻意压制而显得有些灰败、毫无血色的脸上。苏寒体内龙血与煞气被牢牢锁住,外在表现完全符合一个长期劳作、身体亏空的底层杂役形象。


    “昨夜寅时前后,你在何处?”另一名稍胖些的执事弟子沉声问道,目光紧紧锁住苏寒的眼睛,试图捕捉一丝慌乱。


    “回师兄,”苏寒声音带着杂役惯有的卑微和一丝惶恐,“昨夜…昨夜小的腹痛难忍,在…在茅房待了大半夜,天快亮才回屋歇息。”他捂着肚子,眉头紧皱,似乎还在忍受痛苦。这个理由粗鄙但常见,杂役区卫生条件差,闹肚子是常事。


    “茅房?”冷峻执事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一步上前,一股微弱却极具压迫感的气息瞬间笼罩苏寒,如同冰冷的触手探向他的身体——这是炼体五重以上武者才具备的气机探查!


    苏寒心头警兆大起!但他强忍着反击的本能,全力运转“藏”字诀!骨骼深处那股沉重的“意”如同磐石般稳固,将体内所有躁动的力量死死压住,连带着气血流动都刻意放缓、伪装成虚弱之态。他身体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看起来像是被执事弟子的气势所慑,又像是腹痛难忍。


    冷峻执事的气机在苏寒体内流转一圈,眉头皱得更紧。他确实感觉到苏寒气血虚弱,脏腑似有微恙,筋骨也远不如炼体一重的弟子强壮,完全就是一个废柴杂役的状态。别说昨夜风吼涧那惊天动地的动静和可能出现的龙血气息,就是普通外门弟子该有的底子都没有!


    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宗务堂接到风吼涧昨夜异动剧烈的报告,又在杂役区附近发现可疑血迹(昨夜被老瘸子处理掉的三具“灰狗”),便例行排查。眼前这个叫苏寒的杂役,看起来嫌疑最小,也最符合“废物”的评价。


    “哼。”冷峻执事冷哼一声,收回气势,显然没发现什么异常。“滚进去,老实待着!没传唤,不得离开此屋半步!”


    “是…是!谢师兄!”苏寒如蒙大赦,连忙低着头,快步走进自己那间弥漫着霉味的小屋,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苏寒才缓缓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的探查,凶险万分!若非老瘸子传授的“藏”字诀神妙,将一切力量都锁死在骨骼深处,伪装成废物体质,此刻他恐怕已被当场拿下!


    门外,两名执事弟子低声交谈。


    “王师兄,我看这小子就是个废物,不像有问题的样子。”稍胖的执事说道。


    那姓王的冷峻执事沉默片刻,声音依旧冰冷:“废物?废物能在风吼涧那鬼地方活下来,还带回赤炼砂?”(显然,苏寒被李管事罚去风吼涧取砂的事情,宗务堂也掌握了)


    “那……”


    “继续盯着!还有其他几个昨夜行踪不明的,重点排查!特别是……”王执事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留意有没有人身上带着特殊的‘腥味’,或者……对灵嗅犬有异常反应的!”


    苏寒靠在门后,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冷笑。灵嗅犬?看来宗务堂真是下了血本。不过,自己这身被“藏”字诀锁住的气息,连执事弟子的气机探查都能瞒过,普通的灵嗅犬,恐怕也……


    念头未落,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和杂役们的惊呼。


    “苏寒!你个废物给老子滚出来!”


    是苏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怨毒!


    苏寒眼神一冷。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拉开木门,只见苏阳带着四五个跟班,气势汹汹地推开围观的杂役,径直闯到了他的小屋门前。苏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看向苏寒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身后一个跟班,赫然是炼体四重的气息!


    “苏阳!你想干什么?”苏寒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虚弱,“宗务堂的师兄在此,不得放肆!”


    “宗务堂?”苏阳瞥了一眼门口那两名面色不善的执事弟子,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正好!请两位师兄做个见证!这废物苏寒,昨日在风吼涧附近,趁我不备,出手偷袭,重伤于我!今日,我苏阳要与他公平决斗,一雪前耻!”他猛地扯开胸口的衣襟,露出一片青紫色的淤伤,显然是新伤!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苏寒心中怒火升腾,但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愕和委屈:“你…你血口喷人!我昨日一直在……”


    “放屁!”苏阳厉声打断,“有人亲眼看见你鬼鬼祟祟在风吼涧附近!定是你这废物怀恨在心,暗中偷袭!两位师兄!”他转向宗务堂执事,“按宗规,弟子间若有私怨,可在执事见证下公平决斗解决!我苏阳,炼体三重,挑战杂役苏寒!生死不论!”


    那两名宗务堂执事对视一眼。苏阳是外门弟子,苏寒只是个杂役。这种“公平”决斗,本就是强者对弱者的碾压。他们懒得管杂役的死活,但苏阳如此理直气壮地挑战,又搬出了宗规,他们也不好直接阻止,毕竟杂役在宗门眼中,命如草芥。


    “苏寒,你可应战?”王执事冷冷地看向苏寒,眼中带着一丝漠然和审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寒身上。杂役们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苏阳等人满脸狞笑;宗务堂执事面无表情。


    苏寒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骨节发出轻微的爆鸣,又被体内那股沉重的“意”强行压制下去。他感受到了苏阳身上那股强烈的杀意,也看到了那炼体四重跟班眼中的威胁。应战?炼体三重巅峰的苏阳,加上一个炼体四重的帮手,还有旁边虎视眈眈的宗务堂……这根本不是决斗,是围杀!


    “我……”苏寒抬起头,脸上是强压恐惧的苍白和屈辱,“我……不敢……”


    “废物!不敢也得敢!”苏阳狞笑着逼近一步,“今日,我就让你这杂役明白,得罪我苏阳的下场!给我跪下磕头认错,自断一臂,我或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嚣张的气焰,毫不掩饰的杀机!


    两名宗务堂执事眉头微皱,但并未阻止。弱肉强食,宗门铁律。只要不违反明面上的规则,他们乐得看戏。


    就在这剑拔弩张,苏寒似乎被逼入绝境之时——


    “吵什么吵!一群废物,挡着老夫的路了!”


    一个沙哑、苍老,带着浓重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老瘸子佝偻着背,拄着那根油亮的木杖,慢悠悠地从废料场方向踱了过来,浑浊的眼睛半眯着,仿佛没睡醒,身上沾满了铁锈和灰尘,活脱脱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废物。


    “老瘸子,滚远点!没看见少爷在办事吗?”苏阳的一个跟班不耐烦地呵斥道。


    老瘸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木杖随意地在地上顿了顿。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沉重粘稠到令人窒息的“势”瞬间掠过全场!


    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


    苏阳和他的跟班们脸色瞬间一白,到嘴边的呵斥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连那个炼体四重的弟子,都感觉呼吸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两名宗务堂执事也是脸色微变,看向老瘸子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这老东西……身上的气息怎么感觉有点邪门?


    老瘸子仿佛毫无所觉,慢吞吞地走到苏寒小屋前,浑浊的眼睛瞥了苏寒一眼,又扫过如临大敌的苏阳等人,最后落在宗务堂执事身上,沙哑道:“这小子(指了指苏寒),昨天在废料场干活,手脚笨得很,打碎了老夫一套吃饭的家伙什儿。老夫罚他今天之内,给老夫找二十斤上好的‘寒铁精矿’来抵债。怎么?你们宗务堂要带他走?还是这几个小崽子要打断他的腿?耽误了老夫的事儿,你们赔?”


    寒铁精矿?


    苏阳等人一脸茫然。宗务堂执事却脸色微微一变。寒铁精矿是炼器堂炼制下品灵兵的主材之一,管控严格,一个杂役怎么可能弄到?这老瘸子分明是胡搅蛮缠!


    “老瘸子,你少管闲事!他打碎你东西,赔你就是!但今日他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苏阳顶着那股无形的压力,咬牙道。


    “交代?”老瘸子浑浊的眼珠一翻,“老夫现在就要交代!二十斤寒铁精矿!少一两都不行!”他木杖指向苏寒,“小子,还不快去给老夫找矿!杵在这里等着挨揍吗?废物点心!”


    他看似在骂苏寒,实则是给了他一个脱身的借口和时限!


    苏寒瞬间领会!他强压着心中的波澜,对着老瘸子“惶恐”地躬身:“是…是!小的这就去!”又转向宗务堂执事和王阳,“王执事,苏师兄……小的…小的先去给瘸老赔罪找矿……”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低着头,快步挤出人群,朝着远离杂役区的后山方向跑去!


    “站住!”苏阳大怒,想要阻拦。


    “嗯?!”老瘸子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瞪,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森然死气的“势”瞬间锁定苏阳!


    苏阳如坠冰窟,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小崽子,没听见老夫的话吗?”老瘸子沙哑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老夫要的矿,耽误了,你赔得起?”


    那两名宗务堂执事看着老瘸子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又想起宗门关于后山废料场的一些古老传闻,心头莫名一寒。这老东西,邪门得很!为一个杂役得罪这老怪物,不值当!


    “哼!”王执事冷哼一声,“苏阳,你的事,稍后再说!别在这里挡路!”他挥了挥手,带着另一名执事,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老瘸子,转身离开,显然是去排查其他目标了。


    苏阳看着苏寒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杵在门口如同枯木般的老瘸子,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苏寒!算你走运!二十斤寒铁精矿?我看你怎么死!我们走!”他带着满腔怒火和不甘,悻悻离去。


    人群散去,杂役区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暗流已然汹涌。


    老瘸子看着苏寒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沙哑地低语了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小泥鳅,刀给你磨快了。炼器堂的库房……就看你的牙口够不够硬了。二十斤寒铁精矿……嘿嘿,正好给老头子打副新棺材板……”


    后山密林中,苏寒的身影急速穿行。他眼中再无丝毫惶恐和虚弱,熔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和决绝的斗志。


    二十斤寒铁精矿?


    偷!


    目标——炼器堂库房!


    老瘸子给的,果然不是什么好路!


    但这磨刀石,他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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