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不算郑重的讲座在老段对余晴的介绍之下拉开帷幕。
他只知道余晴从京州回了家,但不知道她现在的工作,因此在工作经历上也只介绍到她在京州的最后一份工作。
庾礼听到后面的小女孩发出下意识的感叹。
话筒被老段交给余晴,她接过后先打了个招呼:“学妹学弟们好,我是余晴。”
大家很给面地鼓起了掌,包括庾礼。
来之前,余晴已经在家里打过腹稿,关于今天要说什么。
她想起当年她们高考前,学校也在她们放假回家之前办了一场类似的讲座,但具体谁发言了,讲了什么,余晴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只记得自己坐在庾礼旁边,又在写小说。
于是她打算从写小说这件事讲起。
她坦诚地告诉底下坐着的少女少男们自己现在是一名全职作家,在家里写一些没有人看的小说。在这之前她在京州的知名央企总部做涉外工作,这份工作听起来很厉害,干起来也实在很累。时间再往前倒推,她在毕业前参与了国家公务员考试,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进入面试,后来她放弃了面试考试。再往前,她在京州大学就读国际政治专业。
再往前,是她的十八岁,高考前。一如现在。
“高考前的叮嘱你们应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考试是这么多年来大家一直在重复做的事,紧张是正常的,这份紧张不会因为任何人说任何话而轻易消散,等到考试结束,这份紧张就不会存在了。”她从容地笑着,“刚刚和大家说个人经历也只是想满足大家可能会有的八卦心理。高考考得还可以的学姐有什么了不起的啦,现在不还是在家里写没人看的小说?”
她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消化她刚刚发言的老段,对自己毫不留情:“我在学校的时候就老是开小差写小说,晚上回家也写。大家还以为我回家在挑灯夜读,其实就算是在读书,也是看的言情小说。”
台下的小女孩们笑起来,对她的发言保有感同身受的赞同。
她最后说:“好好休息,好好考试,好好生活。祝大家得到自己想要的,祝大家在以后回忆起自己的十八岁时,能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鸡汤没人爱喝,但沥州一中的传奇本人的亲身经历显然很能让人感到好奇。她打破了大家一贯的认知,好学生上了好学校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的传统并没有在余晴身上完全贯彻下来。她有着从头来过的勇气,而这份勇气与任何一场考试都无关。
余晴的发言时间只有十多分钟,老段看了眼底下躁动的小孩们,接过话筒问了一句:“有没有想要对你们学姐提问的呀?”
底下唰唰唰举起了好多只手,让余晴有些意外。
她和老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看到老段把话筒递给了庾礼,庾礼再把话筒拿给要提问的人。
第一个提问的人就是坐在庾礼身后的丸子头女孩。
余晴记得自己刚刚和她对视,对方自来熟地和她挥手,于是又露出一个笑容。
丸子头女孩拿过话筒,对着她打招呼:“学姐,谢谢你今天来。我是想知道,你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余晴手里拿着老段刚刚又拿出来的一个话筒,琢磨着她的话:“我的大学生活吗?”
女孩笃定地点头。
“我的大学生活,也很普通啊。”余晴回忆着大学期间的事,“上课,考试,等寒暑假。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情,不过的确比高中时期自由多了,可以在上课的时候光明正大看小说了。”
丸子头女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前面坐着的庾礼,又补充了一句:“那学姐你谈恋爱吗?”
余晴嘴角的笑容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丝毫僵硬,她点头:“谈啊。大学谈恋爱很正常嘛,你们以后在学校里估计走哪都能看到情侣。就是注意别在宿舍楼门口接吻,别挡着人家回宿舍的路。”
小孩们又因为她的话笑起来,丸子头女孩最后说了一句:“谢谢学姐。”
余晴对着她弯了弯眼睛。
话筒被丸子头女孩传给其他要提问的人,她坐下来,又悄悄地和庾礼说话:“学长,你听到你想要知道的事了吗?”
庾礼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反问她:“你呢?”
丸子头女孩点头:“学长,学姐刚刚说她在学校期间有恋爱。那个人是你吗?”
青春期小孩的问题可真是多啊。庾礼为她的八卦心理感到无奈,但仍有耐心地回答:“不是我。”
她终于不再问,扭头去看提问的其他同学。
后来提问的问什么的都有,问京州大学环境怎么样,问她在报考学校时应该要怎么选择专业,问她为什么本科毕业后没有继续深造,问她高考结束后都干了什么。
所有问题余晴都认真并诚实地回答,这场她计划里只有十多分钟就应该结束的讲座居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在老段说散会之后,还有很多人坐着没打算走,余晴有些疑惑,又把话筒拿了起来,问:“怎么了吗?”
“学姐。”丸子头女孩举起手机,“可不可以和你合照呢?”
啊?余晴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但看小女孩们期盼的眼神,她还是点头:“好啊。”
她放下话筒后就往下走,女孩们也拿着手机站到她身边。
丸子头女孩朝她伸手:“学姐,我名字里也有晴字哦。我叫杨初晴,和你是一个晴字。”
“很好听的名字。”余晴笑着说,“要拍照?自拍吗?”
杨初晴点头,打开手机里的相机,和余晴合照了一张后就站到一旁让给其他人。
来合照的小女孩们嘴巴一个比一个甜,拍完照片基本都要说一句:“学姐你好漂亮哦,比大榜照片上看到的还要漂亮。”
她有些受宠若惊:“谢谢。”
拍完照后大家围着她,问能不能加联系方式,能不能知道她在哪个平台写小说。
余晴对这两个问题都给予了否定的回答,她没有多解释为什么,大家也很快速地接受了,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礼堂,最后只剩下她、庾礼和老段三个人在这里。
“今天辛苦你了。”老段笑呵呵地对她说,“晚上老师请你吃饭怎么样?”
余晴笑着拒绝:“谢谢老师,不过我有约啦。”
老段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庾礼,发现他正好站了起来,手上还拎着余晴的包。
他成功地被庾礼的动作误导,又看向余晴:“好好好,那你们先走吧,我再在这里收拾一下。”
他说完又回了台上操作着电脑,留下底下的余晴和庾礼大眼瞪小眼。
余晴沉默着向他伸手要包,庾礼没递给她,拎着包就往上走。
她有些错愕他现在居然能无赖成这样,但车钥匙还在包里,她不得不追上去,跟着他出了礼堂。
“庾礼,包还我。”她跟在他身边。
庾礼手紧紧抓着链条没有放,转头看她,低声问:“刚刚有人问你为什么高中学理,大学却选国际政治专业。你说的是实话吗?”
余晴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她手还伸着:“包先还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执着于她的回答。
“当然是实话。”余晴突然笑起来,“不然你以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在礼堂里,有个女生说听说余晴的高考成绩很好,京州大学的王牌专业随便她挑,那她高中学理,为什么大学选了国际政治专业呢?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很好吗?
这个问题余晴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她自有一套回答。
“说实话,国政的就业前景并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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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毫不留情地扯开专业遮羞布,“选的时候并不了解这些,但是高中分科前我蛮喜欢政治的,所以就选了。”
最后她还是给了学妹学弟们一个友情提醒,国关国政最好别碰。
这不是余晴第一次回答这种问题,但却是庾礼第一次听到她的回答。
“分科前蛮喜欢政治的?”庾礼复述着她的回答,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也露出一个和她相似的笑容,“骗小孩还挺行。”
当年高考报名时,余晴和庾礼还没有分手,她们谁都不知道会在这个夏天分开。那个时候余晴报完京州大学,但没有告诉他选择的专业,想要在录取通知下来后吓他一跳。
没想到是她被吓了一跳。
她慢慢收起笑容,看向对面抓着自己的包像抓着命根子一样不放的人,平静地开口:“如果你想听到我说,我选择就读国际政治是因为你,那我可以承认。”
庾礼没有丝毫意外,因为这就是真正的理由,而余晴几乎从来不会撒谎。
余晴和他对视着,继续说:“可是那又怎样?因为你报考了这个专业,那又怎样?我还是读完了这四年的书,拿到了我的学位证和毕业证,也从事了三年的相关工作。所以那又怎样?”
庾礼的笑容停滞在脸上。
她往前迈了一步,强硬地从他手里扯过自己的包。
没扯动。
庾礼实在抓得太紧了。
这个包是余晴读大学期间买的,购物节打完折还不到80块钱,十分物美价廉。她穿什么衣服这个包几乎都能搭,而且容量也不小,装她的出门必需品足够了。如果给她的包包们排序,这个包就是余晴的头牌。
她不想自己的头牌就这样折在前男友手里,于是又用力拽了一下,给拽下来了。
被拽下来的不止有包,还有破碎的五金链条。
她的头牌最终还是折了。
五金链条有一部分还在庾礼手里,因为她拽得太用力,他又抓得太紧,这个廉价却又高频繁使用的链条最终还是断裂了。
余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从包里掏车钥匙,转身往校内停车场走。
庾礼的手掌心被链条磨出痕迹,他终于松手,看了手里的红痕几秒钟后追上了余晴,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对不起。”他道歉。
他的手心因为链条的摩擦还有灼烧感,余晴的胳膊在今天的高温下也微微发热。
这样的接触并不让人感到痛快。
余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很多、很多。
从她们在一起开始,庾礼就爱和她说对不起。
他坐在她后座玩她的马尾辫,不小心扯到了她喊痛,他说对不起;他借她的教辅,看到她夹在里面的短篇小故事,看着看着笑出声后被她瞪,在草稿纸被收走的那刻,他说对不起;海边的夜晚,他把人骗到自己的房间,亲得余晴嘴唇都痛,他说对不起;八年前的夏天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余晴坐在他对面落泪,他依然在说对不起。
曾经所有对得起的一切都在最后一次对不起之中消散殆尽。
庾礼看着她,说不出话,但也放不开手。
余晴没有像刚刚要拿回自己的包一样强硬地挣脱他。
她的视线落在他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掌上,轻声道:“庾礼,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放过我,好吗?”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不知道是不是余晴的错觉,他的眼底红得有些不自然。
余晴听到他的呢喃,声音小得近乎消散:“我做不到。”
她的手腕还被他握着。
干燥的晴天,升温的掌心,但泥泞的心情。
“庾礼。”她开口,“你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