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男像条滑不溜秋的鱼,在与江惟交手之际,他借力向后一跃,衣袂如倏然展翅的夜鸦。
跳出江惟防线的同时,一通体剔透的琉璃蛊虫从他身上飘出,细看才发现那蛊虫甲壳上的七彩流光实为鳞粉。
它挡住江惟追击斗篷男的路,抖落开翅膀,振翅时微小的鳞粉漫开,飘得到处都是,它头顶复眼一转,鳞粉间凝结成斑斓的光网,看得人头晕目眩。
这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困了江惟两秒,他一剑将光网隔开,漂浮的鳞粉被剑气冲散,很快就失效了。
但斗篷男的身影也消失了。
那蛊虫只有迷幻的能力,见主人成功脱逃,得意洋洋地振了振上颚,发出嗡鸣,从我和江惟的头顶飞走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它飞远,“它是在嘲笑我们吗?”
江惟握紧手中的剑,脸颊鼓出圆弧,写着老大的不高兴。
我扯下手套扔在脚边,抓狂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拽住他!”
江惟明明占上风,在和他对打时,却有好几次不正常的僵滞,若非如此,那斗篷男手到擒来,又岂会给他可乘之机。
“对不起,但是。”江惟的靴子在地上踢了踢,他偷偷抬眼瞥我,眼神软软的,语气却有点凶,“他很臭。”
我一口气没上来,抖着手指他,“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你可是要成为顶级高手的人啊,这么点小挫折就把你打倒了?”
江惟按下我的手指,“你别生气了,下次见到他,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说怎么抓就怎么抓。”
我哼道:“要是下次他身上还有马粪呢?”
江惟没想到还能这样,他抿了下唇,半天才下定了决心,“好,下回我先给他一剑,这样他就算想逃,也跑不了。”
*
乔云州带着人赶到三层时,回廊上只剩了两人。
周妧头发有些散乱,盘腿就地而坐,边上扔着双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手套,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她却托着腮望着飞天神女般的舞姬出神。
像是闻不到这股令人窒息的难闻气味。
她带来的侍卫立在栏杆前,认真地看着空中的舞女,但他不是看表演,而是观摩对方踏风而行的身法以及随时控制躯体平衡的技巧。
在乔云州迈入三层的第一步,他便将目光转移到来人身上,尽管知道周妧与此人相熟,眼神依旧充满了防备,几步就走到了周妧身后。
乔云州不知所措,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跪下来,长发绕过肩滑到身前,露出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颈,“阿妧……”
他试探着想握住周妧的手。
我侧身回避了一下,“别碰,刚才我摸过屎。”
乔云州拉着我的手,丝毫不膈应地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赔着笑,苦涩地说道:“不管你摸过什么,都是比我要干净的人。”
我想把手抽出来,奈何他攥的太紧,用力时指甲在他脸上划出道血痕。
乔云州带来的人齐齐捏了把汗,连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连沉默都胆战心惊。
谁都知道他有多宝贝自己的那张脸,一日不落地用最名贵的香膏保养着,不仅需要流水般的银钱,还要耐心细致,劳力又劳神,若哪日下人有一处没准备周到,他都会大发雷霆。
这下可好,精心呵护的脸被人挠花了,他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呢。
我看着定格住的乔云州,后退了些许。
“你这是干什么?”
下一秒,那些侍从的眼神活像见了鬼,唯有巴祥憋笑憋得快晕了过去。
他得意自己头脑灵活,感叹通风报信的这一招来得着实漂亮,他已经忍不住猜测乔云州会把他提到何等位置,提前做好了取代管事的心理准备。
乔云州膝行着上前,非要挨到我才肯罢休,他满眼哀求,声音又哑又沉,“阿妧,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他的长睫挂上了泪珠,“北地遥远,我几年才会来一次,浮光一阙是交由翟孟来管的,所以里面的一些事我并不知情。”
我像是觉得莫名其妙,忽地笑了,“你为什么说这些?”
“你是不是知道了六层的事……”乔云州心如刀割,他不愿重提,就怕周妧因此对他有什么不好的联想,可眼下看来,回避也绝非良策,“但是你要相信我,那真的不是我允许的,我也是、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此事。”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翟孟!”
巴祥壮了壮胆,抢先一步走出来,点头哈腰道:“公子,小人可以证明。”
“对!还有你!”六神无主的乔云州如同看到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你快解释!”
巴祥这次回话流畅了不少,显而易见,他早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六层的安排全是管事一人的主意,与公子无关,公子先前并不知情,是小人今晚偶然得知公子乃是浮光一阙背后真正的老板,这才向公子揭发了翟孟的所作所为,公子听后也是勃然大怒。”
我拍了拍乔云州的肩膀,忍俊不禁。
“你真是怪得很,干嘛和我解释这些,云州,掌管乔氏的是你,怎么赚钱赚谁的钱,那是你的权力和自由,我手再长,也管不到这事儿上。”
“你还没有消气是不是?”乔云州眼下绯红,似是能滴出血来,“你不相信我?”
我道:“我相信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残忍又恶毒,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对吗?!”
哀切像是蒸气,在乔云州的眼瞳上蒙了层层湿痕。
“我真的没有生气。”
我抹去他脸上被我划伤的地方渗出来的血,却反被他捧住手。
在江惟看不见的角度,他用交叠堆积的衣袍作遮挡,让我五指展开贴在他的胸口,“这也是血肉。”
乔云州的心脏撞击着我的手掌,起落时犹如狂热的亲吻。
“一把锋利的刀可以轻松地捅进来。”他的目光锁死了我,泪线断落,“我的命永远都会为你双手奉上。”
“别对我心存芥蒂,行吗,我求你了……”
“这马粪味还真挺重的。”我耸了下鼻子,从地上站起来,拽起了乔云州,“我可不想在这儿继续待下去了。”
“天太冷了,还是不方便在夜里赶路,今晚就宿在这里吧,你让人给我和我的侍卫收拾出两间屋子……我喜欢低一点的楼层,睡着踏实。”
我朝他挤眉弄眼,“不麻烦你吧,乔公子。”
他震惊地看着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秒,他生怕我反悔似的,立刻命人按我说的去办。
浮光一阙里可供人留宿的房间剩的不多了,等级越高,里面基本都住满了人。
但乔云州亲自发话,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拖沓,没用多长时间就为江惟安排好了住处,江惟看我,我摆手,“明天睡醒了再赶路,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不肯走,扫视偌大的华楼。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这人直来直去地死心眼,只能摸了摸他的头,无奈道:“放心,乔公子是跟我一起从小长到大的朋友。”
乔云州眯起了凉薄的眼眸,仅一霎,他就藏起了心底的情绪,嘴角上扬的弧度,刚好够人感受到耐心与温柔。
“小公子不必担心周小姐的安危,在我这里可没人能伤得了她,她也累了一天了,你就听她的话,各自去休息吧。”
“巴祥,还不赶紧为贵客引路!”
紫笙也劝道:“小公子就跟着翟孟走吧,我也带着周小姐离开了,楼内高手众多,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周小姐,必不会让她出什么意外,周小姐是女儿家,您也不方便整晚留在她身边吧。”
江惟撇嘴,我软硬兼施,他最终才不大情愿地点头,跟着巴祥走了。
他一走,乔云州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我,埋首于我的颈间,整个人像是融化在我身上的糖霜,委屈又甜腻,“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
“可不敢,乔公子多威风啊。”我拧了一下他的腰,顷刻间,洒在我侧脸的呼吸更热更急,他在我耳边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笑意。
“你先跟着紫笙回我那里,我去处理点事,一会过去找你。”
周妧走远后,乔云州垂着头,散开的长发遮住脸,他轻抚脸上的血痕,手指兴奋到痉挛,唇线拉伸,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阿妧给他的,好喜欢啊……
须臾,他抬起头,视线扫过翟孟,眼里覆盖着餍足和舒畅,颇有拨云见日后的和煦,将他的红衣衬得更为明艳。
侍从们松开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摆出张笑脸,应和他此时的和颜悦色,唯恐让他想起一点不痛快。
压抑阴沉的气氛被冲散稀释,随着他转身彻底消失。
侍从的余光悄悄落到他的背影上,提了一晚上的心也稳稳落了下来。
一道银光毫无征兆地闪过,快到他们只看见了残影。
扑通一声,来不及分辨的圆形物体掉在了地板上,骨碌碌滚进了他们之间。
翟孟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更换,空洞的双眼里凝固着庆幸,又好似茫然。
这些跟来的侍从中不乏有去过六层的人,他们偶尔会在震天的哄笑吹侃中,透过不经意敞开的门扇间隙,窥见惨白扭曲的美人头。
那都和眼前翟孟的头给他们的感觉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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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美人头,纵使会在心中唏嘘,但那和厨房杀猪宰羊一般,无关痛痒。
现在,他们感觉自己成了猪羊,并且因为头顶高悬的钢刀怕得浑身发抖。
无头的躯干肌肉抽搐,并未立刻倒下,断颈处的切口先是一道平整的白,而后鲜血才惊醒般向外喷涌,争先恐后地浇灌在地上,溅得到处都是。
翟孟的残躯头颅被暗处的人拖走,只有一滩滩洇开的血提醒大家,刚才发生的事绝非幻想。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侍从们像是被无形的冰冻在了原地,瞳孔在极度的恐惧中紧缩成一点,浓重的血腥味塞满口鼻,他们惊惧万分地盯着鞋靴上的猩红,如同看到乔云州的背影。
乔云州的手在鼻尖扇了扇,挥开令人作呕的腥味。
“跟了我这么多年,还踩上了我的底线,更该死。”
“去,告诉六层的人,这两日浮光一阙内不宜见血,许他们喝酒赌钱,但若非要拿人命取乐,那就恕浮光一阙再不接待了。”
六层的事情处理妥当后,乔云州才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见他回来,紫笙便退了出去。
乔云州看着躺在床上打盹儿的周妧,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明明困极了还撑着等他回来。
他心软作一团,趴到床上亲了亲她。
我打了个哈欠,眼睛睁开条缝,“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的血腥气?”
“有吗?那我离你远点儿。”乔云州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脱下外衣扔到一边,“可能是在六层处理事情的时候沾上的,阿妧,我真是今天才知道那些人在干什么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用再解释了,我相信你。”我在他大腿上踢了踢,“去洗洗吧,都是血味儿,你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我做过最恐怖的梦,就是梦见你不要我了。”乔云州贪恋地在我脸上亲了好几下,“你去了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哪怕在梦里我也能感觉到,那个地方我永远也到不了。”
我没有吭声。
他把头抬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你会吗?”
在我长久的沉默中,他慌乱了起来,澄净的眼眸被搅浑,不停追问,非要我给个答案不可。
我突然笑了,像被逗乐,“傻瓜,你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些什么。”
“现在我连出宫都难如登天,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骑最好的马,又能跑多远?”
所以说不定会坐宇宙飞船。
乔云州的头枕在我肩上,顺滑的青丝溜进我的颈间,他闷闷不乐,“我不管你去哪儿,去哪儿都无所谓,但你一定得带上我。”
我失笑,“行了行了,你一个大男人撒什么娇,赶紧洗澡去吧。”
他脸颊染了薄红,“那我回来前你先别睡着,好不好。”
我昏昏欲睡,摆了摆手,像赶苍蝇,“我尽量。”
他一走,我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睁开了眼。
乔云州解开衣服,泡进宽敞的浴池中,他仰头靠在池沿上,裸.露出水面的肌肤被缭绕的香雾熏出粉色。
他捞起一缕没入水中的乌发,捏在手中把玩,眼底浮动出幽深的漩涡。
要是让他找到哪个多嘴多舌的东西把六层的事告诉了阿妧,他非要把那贱人扒皮抽筋不可!
虽然阿妧一直说相信他,可她真的不会多想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他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乔云州痴迷地盯着水面的倒影,他近乎无暇的脸上,一个小破口格外显眼。
这是阿妧宣泄情绪时留下的,她为什么不划得更重些呢……
他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了温水中,细细品味脸颊上的刺痛。
痛苦也是给予。
水流冲开伤口,延长了破损之处的痛感,这痛感与周妧的指甲扎进时高度相似,也就能够让乔云州在脑海里把她生气的那一秒延长,让他体会到她的怒火,让他触碰到她的管束,让他感受颈上缠绕着铁链,另一头牢牢握在周妧的手中,她会把铁链收紧惩罚自己,但永远不会丢开。
水面剧烈晃动,乔云州的手死死抠住池沿,从水中挺直了身子,湿发向后甩去,有几根粘在脖颈的青筋上。
他的瞳孔因缺氧扩散,仰着头大口喘息。
一滴裹着血丝的水珠砸进浴池,红色的细线瞬间不见。
他赤足踏上浴池的台阶,成股的水流滑过腰窝,留下湿痕。
乔云州取下架子上的暗红薄衣,松垮地披在身上,他慢条斯理地将长发捋向脑后,完整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我的赔罪……得更有诚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