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感觉到自己的重心在急速下降。
就在十分钟之前。
他开着武装车冲向了那群怪物的正中间。他知道那片海滩的防御基地上有紧急下沉通道。
那是军区的修建者为逃兵留的最后一个退路。但真正知道这个通路的人并不多。
“如果有一天真的走上了那样的绝路，那就当一个逃兵吧。从这个通道下去，带上潜艇，再也不要回来了。”他记得有个人曾经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人还说：“没有人要求你去陪他们死。这不是自私，活到最后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而你注定了要痛苦的活下去，像一个逃亡的流浪者，孤独的去寻找这个世界出路。为了你此生的信仰。”
秦征当时没有想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现在他也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一个逃兵，更不是一个逃亡的流浪者。
他只是……想活着到深海里面救人而已。
他看向海滩上的那群疯狂的怪物。他将会在他逃离之前，用尽自己剩下的所有火力，为这个基地争取最后的时间。
那个研究员还没有死，怪物也还没有入侵到二号军区，一切肯定都还来得及。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人类不会走上那样的绝路的，一定不会的。”
他喃喃着启动了武装车的爆破程序，驾驶舱同时与武装车悄然分离。
猛烈的暴动，在怪物的正中间蔓延开来。整个海怪队伍，顿时哀嚎一片。秦征在最后一刻，乘坐着驾驶舱，滑向了十米之外的下沉通道。
“ID号2516001，请求通道紧急制动！”他对着驾驶舱内的控制系统说道。
整个军区的中心指挥室内，某台不知名的设备，突然响了一下。
而在一号军区上，秦征刚发出指令的瞬间，地面仿佛裂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一样。那缝隙小到仅仅只能容下一个驾驶舱，并且在驾驶舱自由落入其间之后，那缝隙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速度快到仿佛只是一场错觉。连怪物也没有发现，在这场爆炸的同时，一个驾驶舱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划走了。
与其说这是个通路，倒不如说这是一处与海底直接连接的深渊。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只听得见空气的摩擦声。
秦征带着驾驶舱在下滑的同时，已经启动了潜艇的程序。
整个驾驶舱逐渐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驾驶舱体首部分离出了浮力舱，同时首尾滑出了升降舵。舱体外形的可变形材料受到挤压，驾驶舱体变成了纺锤形。而方向舵是最后从机械口中被推出的。
秦征抵达深海之时，整个舱体也刚好变形完成。
人类的武装车是人类在适应这个时代的时候，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驾驶舱可以紧急与武装车分离，同时武装车的各个舱体又都装有潜艇的功能。
所以，武装车可以用于陆地作战，同时也可以用于海洋探寻。
秦征曾开着武装车潜入深海无数次，与数不清的巨兽搏斗过，可都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落魄到只剩下一座驾驶舱。最基本的导弹、鱼雷、水下枪弹等各种武器，也一样都没有。
秦征想，单枪匹马的自己，该如何将那人从深渊的巨口中拉回来？
一号军区恐怕已经被炸没了，而那人被摔入海里之后，在爆炸之前，有没有离开一号的海岸线？如果他离开了海岸线，他又有没有从海怪的巨口中逃出生天？又如果他逃了出来，没有潜艇，没有空气供给，他还能在深海中支撑多久？
秦征通过透明窗看向了前方，此时的整个深海之下，平静的犹如一滩死水，而战争残骸漂浮在海域上方，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
秦征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舱体系统的生物波提取分析进程。接收波程序启动，频谱仪上开始出现形状各异的频率信号。
它正在茫茫辽阔的海域中，寻找那个人。
秦征又想，自己本不该纠结于林越到底怎样了这些问题的。既然他孤注一掷地来了，那么他就一定是抱着希望来的。否则他这一趟完全没有必要。
他还是那个将所有的喜怒都内敛于心的上校。而他现在之所以想这些，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心，去救一个研究员而已。
再没有别的了。
而且那个研究员……秦征想到了林越与安德森搏斗的场景，又想到了林越关闭声呐之后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从来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而后悔。”
这句话，秦征不仅听见了，还记住了。林越说他不会后悔，是指他无论作为一个背叛者，还是一个守护者，都不会后悔吗？
秦征想，他一定会活着将那个人带回陆地上的。如果那个研究员背叛了人类，他也不应该是死在怪物的口中。
他应该死在自己的枪下。
如果有那么一天，秦征会亲手枪决他的。
茫茫大海之中，一片残骸之外，怪物的尸体七零八落。
血色的海域浑浊一片，孤零零的驾驶舱在这片海域中茫然地漂浮着。
突然间，秦征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见有一个人影正在下沉。驾驶舱发出了警报的声音。
是那个人吗？
秦征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枪，弹巢中还剩最后一发子弹。紧接着，他发出了捕捞的指令。
驾驶舱向那个人影驶去。
那个人影在不断地下沉，而驾驶舱在不停地上浮。如同星空上卫星之间丝毫不差的完美交接，驾驶舱的捕捞网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个人。
驾驶舱门开了一个缝隙，整个机械自动运转，小心翼翼地将那人带到了秦征跟前。
的确是林越。
毕竟流亡在这片海域里的，也不应该有别人了。
秦征打横抱起了他，将他随手放在了一台有机械手的医疗床上面。
接着，机械手在林越的胸腔上轻轻地按压了几下。林越的皮肤本就生的白净，身上又到处都是抓伤的血痕，整个人显得更加苍白了。随着机械手的按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海水从他的口中一点点涌了出来。
他刚刚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秦征站在医疗床的旁边，不自觉地注视着林越那张因为痛苦而挣扎的脸。林越生的确实好看，即使是现在这样也有种病态的美。
怪不得帕杰罗对他起了歹心，秦征想。
这时，清心寡欲的上校大人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眼里只有活人和死人两种区别，什么时候也会懂得欣赏美了？
“咳咳咳！”林越突然睁开了双眼。
秦征猛然收回了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上、校？”林越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周围，“这里是……潜艇？我还活着？”
秦征换上了自己那一如既往的刻薄冰冷：“在你的计算之中，你难道还想把自己给算死吗？”
林越恍然无措地看向他，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趁着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给你一个机会，”秦征冰冷地说，“我在等你的一个解释。”
林越有点无奈，他才刚从死神里面逃回来，就要像犯人一样被质问，这运气不是一点点的背啊！
“尊敬的上校大人，”林越无力的从医疗床上坐了起来，“你想听我解释什么？”
秦征：“为什么关闭声纳？”
“你就只问这个吗？”林越倒是一脸坦然，“声纳只能驱除一些小型物种，而对大型怪物来说，只不过会让它们的行动力有所减缓。这场灾难避免不了的，上校。我只是提前了它们到来的时间。”
秦征重复问：“为什么关闭声纳？”
“上校大人，你为什么不问点别的？”林越无奈道：“这个问题无论从哪方面看，对你们军方战情研究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秦征：“为什么关闭声呐？”
“好吧，”林越仿佛妥协了，“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好在军区。而我这个人呢，就属于那种不懂事的半疯子愤青，妄想着自己能拯救全人类。我就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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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基地的战役中当一次英雄，所以，连个机会也不愿意给我吗？”
半疯子愤青？
秦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仿佛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转而盯着林越那白皙的手腕问道：“上面的是什么？”
“智能手环，上校先生。”林越低头看了一眼回答说：“智能研究所的每个人都有的。这个问题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吧？”
秦征没回答，仿佛若有所思。
林越只得说：“上校大人，问点别的吧。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要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对您坦诚相待的。”
“无论什么都会坦诚相待？”秦征突然问。
“嗯。”林越回答。
“好。”秦征突然地拨动了一下，他那一直握在手里的枪。
“？”
当林越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时，坚硬的枪口已经直直抵住了他的额头。他艰难地一笑，看向了那张冰冷到极点的脸。
“把衣服脱了。”秦征拿着枪一动不动。
林越还真没想到，秦征指到这个坦诚相待。
顿时，他有点慌了神：“上校大人，孤男寡男的……这不太合适吧。”
秦征面无表情地重复：“把衣服脱了。”
这位上校的枪口，可是经常走火的啊！林越心想，他现在该怎么办？就他挂的这一身彩，硬碰硬肯定是干不过的。
要不，软的不行，那就来更软的？
他抿了抿嘴，带着些羞涩：“上校大人，虽然我知道刚刚那场战役很累，你们为保护基地辛苦了，所以需要慰藉，而我们老百姓确实该有主动献身的这个觉悟。可在这种地方？这进度太快了点吧，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要不我们回去再……？”林越探了下头，试探问。
秦征没搭话，接着，咔嚓——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秦征冷冷道：“我还有最后一发子弹，如果你不想它用在你的身上的话。”
“我脱，我脱还不行吗？”林越赶忙投降，心想今天算是栽在这家伙手里了。
不就是那啥嘛？虽然他自翊不喜欢男的，但好歹对方是个上校，长的还那么没天理。
他也不算亏吧？
林越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也不管身上那些伤口了。为了活命，他拿出了他平生最快的速度脱掉了上衣，随后又慌里慌张地解开裤腰带。
秦征：“……没叫你脱裤子。”
林越懵了：“……不脱裤子怎么办事？”
“穿上。”
林越手忙脚乱系回腰带。
秦征眼光移向别处：“你这品味……”
林越很是摸不着头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里面那条豹纹……这品味不是挺好的吗？
秦征不再理会他脸上的复杂与莫名其妙，转而轻轻地扫视了一眼林越身上的伤口。他的上半身大大小小就有几十道抓伤，黑红的瘀血还残留在上面，有些触目惊心。
秦征停留了片刻后，目光最后落到了他肩上的那道伤口：“抓伤程度不深不浅，虽然出了不少血，但不至于要了你的命。”
秦征记得，林越肩膀上的伤口是在安德森发狂时留下的。而他身上剩下的那些挫伤……应该是掉入海里之后，其他怪物弄的。
林越似乎明白了什么，痞笑着含情脉脉道：“原来上校大人让我脱衣服，是特地为了关心我的。”
秦征没理他这莫名暧昧的话，不急不缓道：“但是，按照安德森正常的搏击力度与速度，那一下你早该没命了。”
林越一脸悲情：“……上校大人，您这么希望我没命吗？”
秦征向他靠近了两步：“我有说安德森是谁吗？”
林越愣了一下，过了足足三秒钟，他才开口：“您不都说了，安德森是在我肩膀上留下伤口的那只怪物吗？一只有名字的怪物，还能是谁？我就算再愚笨，也应该猜的到吧？”
秦征看着他的眼神眼神像一只探寻猎物的野兽，冷笑了一下，忽而问：“你和安德森到底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