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这边是首相秘书处，很抱歉打扰您。”电话对面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首相大人？”今安的呼吸都放轻了，将手机捧到唇边。
病人们闻声，像蛆虫围着一坨屎，围近今安，与她一块关注着电话那头。
“安安，我是首相的秘书，”女声继续说，“很抱歉啊，首相为国事繁忙，回家看孩子的时间都没有，您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孩子，一定能懂得首相的辛苦吧……”
秘书的言下之意是，首相担当国家大任都这么辛苦了，今安你就别整幺蛾子了。
今安懒得听废话，打断女秘书：“首相要见我了吗？”
“安安，首相有更重要的事要忙的……”秘书像包容任性的小女孩似的说。
叮。
今安把电话挂断了。
深深喘了一口气，把放轻的气全都吸了回来，今安低着圆圆的脑袋，委屈地说：“首相拒绝见我。”
咔咔咔——病人们听到心碎的微小声音，类似玻璃破碎，心上出现无法粘合的裂缝。
一个病人愤怒地呆笑，瞄准今安拿着手机的右手，挥舞棒球棍。
砰！
“啊！”今安吃痛，手机脱手而掉。
嚎完这一嗓子，今安没对挥棒的病人刁难，她抱着疼得痉挛的手，平静地观望低头瞄着手机的病人们。
小小的手机，仿佛成了深渊，藏着必须屠杀的魔鬼。
砰砰砰砰！骤然间，病人们在沉默中爆发，对着不会反抗的手机，发泄着怒火。
安安是他们的代表，首相拒绝安安，就是拒绝他们！
在情感上不再完美的首相，已经不是是他们所崇拜的完美首相了！
“首相错了。”一个病人咀嚼着一片手机碎片，说出在暴力中思考出的结论。
“首相错了！！”
今安缩在墙角，不被注意地躲着。
对这群嘶吼蹦跳，高呼安安的病人们，她感激地笑了笑。虽然右手还是疼的，但是是有价值的疼。
病人们更疯了。
因为首相让他们心痛，不再符合他们心中的完美形象，他们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不单单是之前小打小闹的为安安请命，更是要大刀阔斧地重塑首相！
病人们已从下位者对首相恩赐的期盼中，变成将首相重新变得完美的抗衡中。
深入骨髓的毒变异和传播，加之幕后想要杀死首相的玩家助推波澜，已经将安安粉丝群的请求，上升到政变的程度。
“首相必须见安安！”
“首相必须见安安！”
“不见安安的首相，不再是首相！”
口号更加强硬，做法更加粗暴，示威游行多得像一波波起义，近乎是一场大规模的政变。7分自由区已乱得像一锅粥。
最大的报社，晚月新闻点评：这是一场离谱病态幼稚的反抗，安安团体宛若是一群对家长耍赖要玩具的孩童，他们要的真的是首相与安安一见吗？
场面不是今安能控制的了。
但她觉得还不错。
*
观众老爷们观看[寿神居]直播的视角，一类是群体场景观看，如同观看群像电影：二类是追随玩家，代入玩家的视角。
7分自由区的直播视角是第二类，因此，玩家们交集寥寥，观众们多选择一个玩家的行动轨迹观看。
但在这一天，所有的观众跟随的视角都溜进一个名字——安安。
安安是谁？
安安是动物吗？很像大熊猫的名字啊，平平安安的。
直播弹幕掀起了找安安的浪潮。
【安安是谁？】
【安安是谁？】
【真相了，家人们，安安是今安！】
【我追的笨蛋美人如此厉害吗？！】
……
【家人们，安安真成国王了。】
【安安发动了一场政变！她是征战的国王！】
【统治7分自由区的只是一个名字，一张照片罢了。】
【艹！这……这就是精神病人们的世界吗？】
【安安宇宙吧？】
【？？？我不理解。今安是怎么做到的？她不就对着一群精神病哭了一场吗？友谊的力量这么强大吗？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友谊的方舟干翻世界！】
【一块看7分自由区的朋友问我，安安是谁，她是怎么冒出来的，说实话，我一直看着安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冒出来的。】
……
“7分自由区的世界变了，静观其变。”岁王爷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明栖，嘱托道：“你别多管，好不容易出了个有趣的玩家，我要追到大结局。”
明栖磨了磨牙，气咻咻地说：“那是今安。”
岁王爷是个电视剧动漫迷，誓死守护着不烂尾的结局，拍了下桌子，跟明栖脸对脸呛：“别妨碍我看戏，安安不是你的。”
“对，安安是大家的。”白魂笑得像个恶贯满盈的罪徒，眼珠子转了转，以掌控全局的姿态，摊了摊两条手臂。
咚！明栖重重挥拳，揍得白魂一条鼻血流出。
明栖的暴力，让岁王爷冷静点了。
他丢给白魂一包擦鼻血的纸，坐下对明栖说：“白魂说得倒不错，我与他都会护着安安。你要安安死，也得过我俩这关。”
多个人护着今安，那当然是好的。随便岁王爷吧，只要今安平安离开副本。
明栖微不可寻地勾了勾唇，低着头，“随便。”
岁王爷和白魂交换了个看自家娃好戏的眼神。
*
光看直播太单调，师兄弟吃了一顿火锅，顺便也是对白魂回来的接风宴了。
“喂，这顿火锅都吃四天了，哪个勤劳的小天使来洗锅？”白魂舒服地后躺着，剥着砂糖橘问。
明栖和岁王爷都当做没听到，完全不搭理白魂。
“那就最小的去吧，”白魂拿一片橘子皮砸明栖，再弓着身子，屁颠颠地将两瓣橘子喂到岁王爷唇边，“岁岁，张嘴。”
岁王爷嫌弃的瞥白魂，但为了减少被这货骚扰，被迫张开嘴吃了。
明栖抱着双臂，望着直播内今安，说：“吃最多的去。”
“啊！好幸福，岁岁，再来一个。”白魂不买明栖的账，露出幸福的微笑，又将两瓣橘子递给岁王爷。
岁王爷抬起手挡下，拒绝道：“我不是你的狗。”
“我是你的狗哦。”白魂耍贱，帅脸挂起大灰狼般的微笑。
哐！明栖忍无可忍，两手端起锅，一锅的汤底倒在白魂头上，“一锅热油，让你清醒清醒，认清楚你身为猪的身份。”
“小三三，别眼红，师兄也是你的狗。”白魂不气反笑，甩着青绿色脑袋上的汤水烂菜，张开怀抱，吐着红舌头，朝明栖激动地扑过去，“三师弟，让二师兄来疼爱疼爱你！”
“艹。”明栖抬起长腿踢过去，但没太来得及，被飘似的白魂跃到跟前抱住，染了半身的火锅汤汁。
“我宰了你！”
“有本事才行。小三，让你看看正宫的厉害。”
岁王爷听着俩师弟打起来的动静，瞧着今安乖顺的侧脸，捏起剩下的几颗砂糖橘，慢悠悠地剥着吃。
噼里啪啦的，刀剑乱碰，明栖和白魂甩着飞溅的火锅汤，骂骂咧咧地叫着，快打到岁王爷跟前。
岁王爷快速拿起锅，盖在两人身上，笑里藏刀道：“一身火锅味的你们，不配靠近砂糖橘味的我。滚远点。”
白魂率先拉开与明栖的距离，挽了个潇洒的剑花，花衬衫朝后一扬，半闭着一只眼说：“停战！被主人嫌弃的狗，已经失去存在的价值了。”
“呵，那你去死吧。”明栖收了刀，俊气地昂了昂下巴。
“不行，死是最下贱的！我要去跪舔主人，让主人重新爱上我。”白魂淡淡地笑着，单手叉着腰，抛了个火锅味的媚眼给岁王爷，收起了剑。
“祝你成功。”明栖走了几步，胳膊搭在白魂的肩膀上，跟白魂像两条衰败的狗，互相傍着，走去了浴室洗洗味。
“洗发水不多了，省着点用。”岁王爷扣扣搜搜地交代道。
“……明白。”
*
明栖进了左边的浴室，白魂去了右边的浴室。
本着关爱师弟的师兄本分，白魂搓着肥皂，搭话道：“你老婆，她可真能耐。”
明栖想起他对今安说她真能耐的话，有点火气大，“别学我说话。白痴。”
“啊？”白魂白白遭了骂，挠了挠寸头，不太理解的问：“我哪学你说话了？小三三。”
哗哗啦啦……明栖将水开大，挡住白魂的废话，眉头深深地皱着，脑子闪过今安和师父的面容。
他不希望今安表现的太突出，不是大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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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义作祟，而是担忧，害怕今安引起师父的关注，对她不利。
不过，岁王爷说了今安的安危是师兄弟三人的事，师父不太能对今安直接动手。
白魂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身[寿神居]的丧葬式白制服出来。
岁王爷仍在看着直播吃橘子。
白魂悄悄猫到岁王爷身后，按住岁王爷的肩膀，一弯腰，含住岁王爷捏着的半颗砂糖橘。
“我的了。”
白魂勾着眼，斜视岁王爷，仗着高超的吻技，温热的舌头曼妙如蛇，灵活地搅动，舌尖插入岁王爷温凉的指缝，将砂糖橘滑了一圈，再裹入口腔中。
“真甜呢。甜味才是幸福滋味的代表。”
白魂着了魔般，结实的热胸膛贴着岁王爷绷紧的后背，潮润的眼尾半合着，喷洒着灼热的气息，仔细嗦了嗦岁王爷的指尖。
岁王爷放松了，快睡着了般笑，任由白魂行动，指尖被亲得酥麻，心内也不由起了些悸动。
“你的跪舔，缺个跪。”
“欠着。改天向您求婚，我多跪半分钟。”
*
明栖磨磨蹭蹭地出来，冷白的脸被水汽蒸得微微发了点红，心事繁多，愁眉不展。
银白的头发垂着，滴落着水珠，额发湿热，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
他没擦头发，也没怎么擦身上，制服的肩膀和袖口都是深深的水渍，破有点受人怜爱的狼狈。
“小师弟，给你一对安安的应援旗。我亲手做的。心灵手巧的男人，更能博得别人的喜欢。”
白魂丢给明栖写着“安安加油”“安安最棒”的两面旗帜。
“为你可爱的老婆摇旗呐喊吧。”
明栖挥开旗帜，“你要是闲的没事，我找师父给你加点戏。”
“切，小屁孩，只会找大人告状。”白魂转着“岁岁超爱混蛋”的小旗子，嬉皮笑脸道。
明栖拉开椅子，坐在岁王爷对面，接过一杯岁王爷递来的咖啡，闷闷地问：“师兄，问你件事，你是怎么完成7分自由区的任务的？”
“我懒得玩，就等。我玩的时候很早了，7分自由区才只有五千人，等了大概二十年吧，7分自由区腐败的厉害，玩家的人数有三千人了，联合发动了一场必胜的变乱，我们还玩了一场路易十六的cosplay，把首相压上了断头台。”
“二师兄，你呢。”明栖取经般，目光投向白魂。
白魂认真点了，坐直说：“靠武力，把所有人杀死。你不是吗？”
“我不是，我运气很好，一掉落就是在首相家门口，最快完成了任务，只用了一分钟。”
“可爱的孩子，天道都眷顾。”岁王爷注视着明栖的湿发，眼珠内凝着一丝红光，帮明栖把水汽去了干净。
“但安安宝贝的法子，有点疯狂。”白魂沉思道。
“你个杀人魔王没脸说。”明栖撇了撇嘴，他不喜欢别人诋毁今安。
白魂不反驳，因为无法反驳。他吹了个口哨，继续看直播，见到陶慈吉带了人马和枪械，围堵松寿精神病院的画面，一看就是陶慈吉准备做掉今安的架势。
白魂支颐着，慵懒地啧了声，提醒明栖：“小师弟，你快点去救安安，桃子姐去找她算账了。”
明栖也看到了。
今安比小白兔还弱小无助，被逼得所在疗养室直眨眼——她紧张时就爱眨眼，跟坏了的机器人似的。
明栖颤了颤牙，明明害怕今安出事，却装作古板无情的样子，说：“我不能去，我不会出卖她，但也不会维护她。”
岁王爷摇摇头，“错了，你是她的局长，她是你的下属，别人没有处置安安的权力。”
明栖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该死的，这就是今安入特勤局的原因吗？
她看破了他是个维护下属的正派局长？
嗯……不该死，挺好的，聪明的做法。
对，他是维护下属，他不是维护今安。
“我上了！”明栖撩起刘海，干劲十足地冲进入了7分自由区。
岁王爷望着明栖的背影，摇摆着“岁岁超爱魂魂”的小旗子，宠溺孩子的家长般笑着。
“英雄救美的戏码，入戏的也好，看戏的也罢，是个人都会激动的。”
白魂懒散如狗熊，窝在桌边闭了闭眼，没有赞同。会令他激动的戏，那得是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