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焰登机坐到她身边开始,越夏暗中跟自己做了一个约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所以一听到林焰说出发回铂城,她就把降噪耳机戴上,把脸靠向了窗户。
当然,窗外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越夏索性闭上眼睛,脑子里莫名出现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念头。
莫国的土地被脚下这片弧形山脉环抱的样子,像极了温柔母亲怀抱着渐渐入睡的孩子,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天然边界,才能把莫星两国相对明确地分隔开来。
再转念一想,莫国国土的形状,又像是被这片山脉挖走的一大勺冰淇淋,嗯……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冰淇淋了,最近一次,还是“不久前”和现实世界的林焰一起吃的……
那时他们刚刚秘密转入莱美医院,林焰的精神状态尚可,她问林焰伤口疼不疼,林焰笑着说不过是想吃冰淇淋的程度——她曾告诉过林焰,从小到大,受伤的时候她就去吃冰淇淋,把身体吃冷了,伤口没那么疼了。
那天晚上她便任性地拿出了储藏室里的牛奶、蜂蜜和最后一盒淡奶油,为林焰做了一碗甜度不怎么够的冰淇淋。
她怕林焰吃多了冷食身体受不了,只喂了他几口,后来麦森医生来查看林焰的病情,她端着碗随口问医生要不要吃,却被林焰激动阻止了,结果因为从病床上弹起来的动作幅度过大,他又扯到了几处伤口。
医生出去以后,林焰脸色更加不好,直说现在已经不是几口冰凌林就能缓解得了了,她只好继续安抚林焰,说需要她做什么,她会全力配合。
于是,林焰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刚才几口,现在就几口……
越夏反应过来自己是笑着的时候,直升机已经落地停稳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垂着眼皮没有动,努力让自己从现实与虚拟交错的混沌与失神中清醒,手臂绷带之下的伤口也渐渐恢复了痛觉,在踏入星国国主宫殿之前,她强迫自己把一切杂念留在这架飞机里面。
摘下防噪耳机,余光里满是林焰看过来的脸,越夏没有开口催林焰离开座位,而是低下头,指尖搓着绷带纱布上掀起来的毛边儿。
“伤口疼不疼?”林焰也没着急下机,而是靠近她关切地询问。
手忽而一顿,她只面无表情地摇头。
“看样子你刚才是做了场好梦,”林焰摸着下巴分析,“难不成是还在回味?”
她连头都不摇了,直接把脸再次转向了窗外。
“明白了,这是梦到我了不好意思说。”
越夏看见了林焰映在窗户上的狡黠一笑,伸手敲了敲玻璃上林焰“额头”的位置,淡然说道:“大国主,可以审问,但请不要无端猜测。”
林焰皱眉一顿,长吁一口气后随即拽起越夏没受伤的那只手,下了飞机直奔后殿的卧室,一路上却不断有侍卫和军官上前询问请示:
“大国主,大家……领主和大臣们都在宴会厅等您发表庆功宴的致辞!”
“大国主,阿斐公主快把地下实验室里的设备全都砸烂了!”
“大国主!莫国、莫国的大臣一直在询问什么时候可以见您,见越夏和越铎大人!”
其实,越夏的问题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多,她也一直在等一个寻求答案的机会,所以她始终没吱声,任由林焰牵着走。
直到林焰猛地停下脚步,她又正好有一瞬的恍惚,未及反应,她整个脸颊便直直撞上了林焰坚实的后肩。
林焰除了稍显意外,脚下没怎么挪步,反倒是她,鼻子酸得一哼。
林焰回头看向捂着鼻子又遮住脸的越夏,笑意从眼中转瞬即逝,紧接着他就戴上威严面具训斥起身边的人:“我和大国主夫人现在有急事要处理!别……”
“且慢!大国主!”越夏不想再引发更多混乱,当即打断了林焰。
迟疑片刻,她仰头端出高傲姿态,“半个小时,我整理好妆发陪您一起出席庆功宴,来得及吧?”
林焰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中闪烁着惊喜之色,随即转身吩咐:“都听到了吧!我和夫人稍后就到!还有,地下实验室不许开门!并且加强防守!”
各人领命后纷纷散去,越夏却没再让林焰牵,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专供他们两个人整理梳妆的服饰厅,她知道林焰一定会笑着跟在后面,所以一路上都只给他看她的后脑勺。
服饰厅有两套独立的衣帽间,越夏为了节省时间,略去了仆人帮忙挑选试衣的步骤,直接为林焰和自己各挑了一套简约又不失庄重的同款礼服。
林焰也相当配合,他衣服换得很快,从套间出来看到越夏还没有换好,直接遣走了厅内所有仆人。
他穿过空荡的中厅,拎了把椅子坐在越夏所在套间的不远处,等。
“阿美!进来帮我一下!”越夏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林焰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抬了抬脚却又定在原地,好像身体和想法各有各的打算。
“阿美?阿美?”越夏再次呼唤,这次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林焰深吸一口气,还是向越夏的套间走去,可手触到门把手的瞬间,却见门把手缓缓下沉,门悄无声息地敞开了。
几乎同时,林焰闪退了两步,越夏举着枪跳到了门口。
“还是那么警觉啊!也不用这么过激。”林焰脸上浮现出不出所料的神色,轻轻晃动着举起的双手,仿佛是在向她展示友好和善意。
越夏还没盘好的编发披散着,眯起的眼睛充满了疑惑:“阿美和其他人呢?”
林焰耸耸肩,“我把他们支走了。”
越夏眉心开始打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焰不置可否,而是指了指越夏的头发,“时间快到了,需要帮忙的话,大概只剩我了。”
越夏眉头皱得厉害,可还是放了枪,转身没好气地说了声:“进来!”
“我胳膊使不上劲儿,你帮我把头发固定一下。”越夏坐回梳妆台前,向镜子里正看着她的林焰交代,她已经化好了妆,只差最后的发型。
“好。”林焰站在越夏身后,镜子里的那张脸让他挪不开眼睛,他的手在越夏肩上悬停了一秒,没放下,伸向了梳妆台上的发卡。
越夏已经把头发扶好,给林焰指了需要固定发卡的位置,她一直扬脸注视着镜子里的林焰,看他手拿发卡,看他低眉垂眼观察她的头发,看他有些生疏地左右比划……还要看的时候,却被他冰凉的手指扶住颈侧,眉眼也顺着她低下的头看向了脚下。
“头低一点,这样比较容易固定发卡。”林焰说道。
越夏看不见林焰的表情,喉咙也被压着,难以发出声音,她感觉到细细的发卡和林焰的指尖一同插.入了她的发丝,不断移动调整的发卡,像在海藻里游动的鱼。
她不知道鱼在海藻里穿梭的时候,海藻有没有知觉,但她能非常明确地感知到,她整个头皮酥酥麻麻,整个耳廓也烧了起来。
所以当林焰的指尖点上她耳尖的时候,她觉得仿佛有一簇电流从耳廓出发,瞬间辐射到了整个身体,害得她打着激灵从椅子上猛站了起来。
转身,她又被林焰推着肩膀抵到了墙上,她双臂越对抗林焰,林焰就贴得越近。
“这可不像要离婚的人做的事。”她把头偏向一侧,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冷冷的。
“对,不是。”林焰干脆承认,直接把唇覆了上来。
呼吸在唇间交错,节奏紊乱而无序,四周的空气也如被点燃一般,变得焦躁而灼热。一切似乎正在渐渐失控,犹如冰面蔓延的裂痕,正如林焰的双手。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越夏纤弱的背脊,指尖轻触即离,另一只手臂却愈发收紧,他拿捏着力道,仿佛既想将她这朵花揉入胸膛,又不忍心折了她的刺。
“啪啦!”
越夏反手把梳妆台上的水杯打翻到地上,水花溅起,玻璃碎了一地,两个人之间终于稍稍有了些距离。
可林焰揽在她腰间的手,还是没放下。
“林焰,你是想把我永远留在这个世界?”越夏抬眸,顺着心里被刚刚那一吻敲开的裂缝,坦诚问着。
林焰微微一怔,眼里像有海浪翻涌,可又摇着头退后,“不……这样脱离控制的闪念,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是啊,没错……”越夏自嘲一笑,“向着既定目标坚定不移地前进,才是我认识的林焰。”
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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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镜子前补好妆容,又重新整理好头发,独自走到了服饰厅外等待。
悬空屏幕上,林焰眼看着越夏的离婚意向百分比从刚才的97%又跳到了98%。
这代表了1%的吻,林焰边向外走,到底应该把它当成代价,还是当成回报?
“大国主、大国主夫人到!”传令官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宴会厅。
越夏揽着林焰的胳膊,出现在了厅内最高的台阶之上。
全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这对尊贵无双的伉俪身上,他们并肩而立,威严庄重的仪态宛如山岳,散发出令人敬畏的气场,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众人隔开,彰显出他们不可僭越的尊贵与风范。
两人微笑着同时走下台阶,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又不失优雅从容,让人既心生敬畏,又不由为之倾倒。
“抱歉各位,我们来迟了些,宴会开始前有些突发情况,现在一切处理妥当,请允许我,向各位的理解和耐心等待致谢。”
林焰开始了正式的开场发言,越夏站在他身边,听他提及出征星际的目的和经历、提及收获的新能源和探索到的可以开发新能源的星球、提及目前星国各领地甚至包括莫国对于新能源需求的缺口和不平衡……一切都指向他目前所做的事情,是全心全意为整个哲坦星打算和谋划。
他只字未提那个阿斐公主,却提到了哲坦星和菲芒星交换资源的方式,其中一项是提供本星球的生物样本供他们分析研究。
越夏心里开始闪出一些念头:“研究生物样本……丢丢……越鲁那句‘从菲芒星来的不只有阿斐公主’……改造人……”
脑子里的线索宛如散落的拼图碎片,逐一拼凑却仍找不到起点,因为掌握关键碎片的,除了林焰,还有越鲁。
她这次回到星国潜入关押父亲的密牢,就是和越鲁“周旋”的结果。
因为她并没有依越鲁所想,毒死莫国的小王子,甚至还让小王子的身体有了一定的恢复。
“王室早已形同虚设,留着这对废物母子还有什么用!这不像你啊姐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她从莫国的宫殿回去以后,越鲁恨恨地骂道。
“如果小王子在这个节骨眼去世,你觉得夏果节还能正常举行吗?我们还有什么公开的机会让林焰和菲芒星公主来莫国?王室一旦失序,你觉得凭你现在逃兵的身份,带着几个只会杀人的机器,就能赢得莫国上下的支持和信任了?你又有多少胜算,能对抗星国的干涉?这也不像你啊越鲁,你什么时候这么急躁冒进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越鲁陷入沉默,她又趁机提出要见越鲁的新主,却被越鲁拒绝了。
“既然这样……不如先从接管父亲手里的权力入手,不管外界有什么猜测,父亲还在星国养病就是‘事实’,莫国的几方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以你现在的身份,在星莫两国中间采取什么行动都容易找到合理的解释,你说得对姐姐,是我沉不住气了,所以你也别着急,见新主的事情,再等等。”
总之,一边猜忌一边利用,看似互助共生,实则割裂互斥,大概是刻在越氏家族基因里的特性。
越夏的思索止步于莫国外交大臣桑卓的上前问好,她微笑回礼,等对方先开口。
“不知越铎大人近况如何?他患病以来,莫国上下都担心着大人,好几件涉及国防部署的大事因为少了大人的定夺都被搁置了!”
越夏听桑卓言辞关切,心想他不愧是和父亲旗鼓相当的死对头,演戏水平都和父亲不分伯仲。她望了望不远处被领主们围起来拍马屁的林焰,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桑卓大人啊,实不相瞒,看着父亲病痛难受的样子,我真是心如刀绞!前两天,父亲状态稍微有些好转,和我谈起了他奉献一生的莫国,说着说着……他竟然……竟然当着大国主的面给了我这个!桑卓大人啊,您说……我父亲他到底……呜呜……”
越夏哽咽着说完,抻出手帕假装擦拭眼泪,也趁机遮挡了她投向桑卓的视线。
不出所料,桑卓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因看见了她掌心上躺着的那枚印章戒指——那是莫国大臣行使权利的唯一信物,也是她去地牢里看她父亲的唯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