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鑫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那什么闻叙的。
那是上周二的晚饭时间,在食堂饱餐一顿的她正往外走,忽而发现周围有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说的话她没听清楚,只隐约听到“闻……”,惹得她吸了两下鼻子,却只闻到食堂里油腻的饭菜香。
不过顺着女生的目光向前,视野里确有一个男生。
其实那时食堂周围有很多人,但如果有谁值得被议论的话,必然只有那一个。
她只看到了男生的侧影,个子很高,简单的白t黑裤,微偏着脑袋在认真听面前的人说话,对方好像说了什么笑话,惹得他笑着移开眼。
就在即将四目相对的前一秒,喻鑫鬼使神差地扭过了头。
莫名的,她不敢与他对视,就好像那人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不过那晚,那个甚是模糊的侧影在她脑中闪回了数次。
包括那即将对视的一瞬间,惹得她懊悔万分,躲什么呢,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她好像也不是什么胆小的姑娘啊。
从那七次并非有意的偷听,她隐约能拼凑出这个人的大致画像。
倒也简单,无非是有钱,长得好看,成绩还好。
一般人有一项就很不错了,要命的是他三项全占,难怪有名。
喻鑫觉得这很不公平,什么好处都给他占了,上天究竟给他关了哪扇门?
又或者,世上的门开关数目其实相等。有闻叙这种门开到四面漏风,还不忘附赠两扇窗的幸运人士,就一定有她这种每扇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半缕阳光都照不进的倒霉蛋。
那她能不能,稍微地、小心地,偷那么一点阳光进来?
就一点,绝不多拿。
这种想法自那周一就开始酝酿了,一整周她都在构思、润色。
喻鑫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诚实的人,偏偏转来这里以后,她撒的谎比前十六年撒过的谎加起来都多。
甚至,她还预备着撒一个更大的谎。
其实,没朋友也没关系,被人忽视、瞧不起也没关系。
她试图以此说服自己,心底的小人却誓死不从:有关系!有关系!有太大的关系了!
小人难养啊……
坐在回家的校车上,喻鑫借着车上昏黄的灯光,翻看着巴掌大的单词书。
好巧不巧,那个名字又从身后飘了过来。
“今天晚自习前,陆芸在操场和闻叙表白了,你看见了吗?”
“没有欸,成功了吗?”
“好像没有,我看陆芸回来的表情挺难过的。”
“她是不是高一就和闻叙表白过?”
“对啊,没想到还没死心。”
……
后面,对话就转到了对班主任的吐槽上。
喻鑫搓着薄薄的纸张,再也看不进一个单词。
第八次了。
往好处想,闻叙应该还是单身。
往坏处想,虽然她不认识这个陆芸,但是对方不行,她凭什么可以?
可是……如果大家都觉得她不行,偏偏她做到了,岂不是更厉害?
心里的小人又在搅浑水了。
到家已近九点,姑父正在客厅看电视,姑姑则在阳台洗衣服,喻鑫毕恭毕敬地挨个打了声招呼,躲进了表哥的卧室里。
这间房间仍保持着表哥离家前的模样,墙上糊着大幅的摇滚乐队海报,墙角放着拳击袋,书架上码满了漫画书。
喻鑫小山般的教辅资料被堆在地上,衣柜也只敢占用一小格,除了明显小一截的床品是她自己带来的,这个房间里几乎再没有她的痕迹。
寄人篱下,她有着基本的自觉。
喻鑫和表哥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一个住市里,一个住县城,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时能见一面。
她搬到姑姑家时,表哥还在放暑假,对于她的到来,她能明显感受到表哥的不情愿。
偏偏她的遭遇太惨了,惨到站在了至高无上的道德高地,让表哥纵使有千般不悦,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原来被迫道德绑架别人时,自己也不好受。
刚搬去时她是睡在客厅沙发过渡,表哥出国前一天,得知自己的房间将被挪作他用,特地和她严正声明,让她不要乱动自己的东西。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动。”喻鑫认真点点头。
表哥看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叹下,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最后一晚。
其实她对表哥有很多好奇,比如坐飞机是什么感觉,日本是什么样,日语会很难学吗,他居然能用别的语言生活学习,真的好厉害。
但再多话,对上那厌恶中夹杂抗拒的目光,也都生生咽回去了。
也是那一晚,姑姑和表哥在他的房间聊了很久。
或许他们不知道,这座房子的隔音并不好,身处客厅的她,被迫偷听到了很多话。
“她不会要在我们家住一辈子吧?”
“怎么会呢,她总要结婚成家的啊。”
“结婚?她都还没成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别急嘛,实在不行,你等她上大学,也就这两年了。”
“好吧。那……那什么,她以后不会还要继承我们家的家产吧,毕竟她户口都迁到我们家了。”
“诶哟,担心什么,实在不行,我和你爸写个遗嘱,全部留给你好不好?”
……
钱啊钱,又是钱,钱真是个好东西,又真是个坏东西。
喻鑫闭着眼,一只手扣着枕头一角。父母在名字里给她留的三个金,到底什么时候能真的拿到手?
那天,又是枕头浸湿的一晚。
其实,她也不太喜欢住在表哥的房间。
虽然他已经离家有段时间了,但房间里还是有一股散不尽的、不太好闻的味道。海报上的乐队似乎是什么视觉系,每晚起夜经过时,总能被吓一跳。
第一次被吓时,她一个腿软坐倒在地。屁股摔得痛,心又突突直跳,莫名的,眼泪便滚出来了。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被雷电吓到跑向爸妈的房间,在妈妈怀里睡了一整晚。
可是现在,她只能努力把头蒙进被子里,结果又做了个被人捂嘴窒息的梦。
就算没有被子蒙头,喻鑫觉得自己也每时每刻活在窒息之中。
亟需一个出口。
不管出口后的路是鲜花遍地还是荆棘丛生,只要能让她大口呼吸,怎样都好。
-
每周的体育课,是她最讨厌的课。
县中的体育课早在高一第一周便名存实亡,但龄中不一样,人家讲究素质教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喻鑫倒不是不喜欢运动,恰恰相反,从小到大她都是运动会常客,一人包揽好几个项目。
她不喜欢的,是每节课的自由活动时间。
做做热身,跑一圈四百米,刚开学没什么课业压力,体育老师也知道大家意不在此,大手一挥,让大家自由活动。
体育委员喊上几个人,去器材室领来一堆篮球足球羽毛球排球,大家召集三五好友,领上感兴趣的器材,便四散在操场。
到处都是成双结对,便显得独一个的喻鑫格外显眼。
体育老师明令大家只能留在操场,她绕着新崭崭的跑道跑了一圈,很快便无所事事。
目之所及处,翟疏雨正和她的好朋友一起打羽毛球。不过打球只是个幌子,羽球没飞几回合,两个人便头靠头开开心心地聊天去了。
不远处的篮球架边,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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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围着体育委员,让他教自己打篮球,就是那眼神,好像压根没往球上看。
另一边,一群没拿器材的女生围坐成一圈,有说有笑地似乎在玩什么游戏,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哄笑。
喻鑫搓搓衣角,颇有些坐立难安。
第三次深呼吸后,她鼓起勇气,走向那群围坐的女生。
大抵感受到自己的领地被入侵,几个女生警惕地挺直背脊,瞥了她一眼。
都站到这儿了,转头就走也怪奇怪的。
喻鑫咽了下口水:“你们在玩什么呀,可以带我一个吗?”
众人的神情稍显怔愣。
似是为首的女生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人满了。”
有她带头,众人纷纷应道:“我们这个游戏刚好八个人,你要不问问其他人?”
“是的是的,不是故意不带你。”
“下次你早点来。”
……
七嘴八舌的,倒让开头那句轻声细语的“可以呀”被淹没。
但喻鑫敏锐捕捉到了这句,她看向那个姑娘,对方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抿唇面露难色。
喻鑫移开目光,佯装淡定地点点头:“那我下次早点来。”
语罢,她转身离开,还是走慢了些,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来之前她们就在笑,所以你不要太自恋,她们不一定是在笑你。
喻鑫这么告诫自己,心里的小人却又出来蹦跶:就是在笑你,笨死了,自取其辱。
那你说怎么办?
她很烦这个只会泼冷水的小家伙。
——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喻鑫挠挠脑袋,一抬脚又开始绕圈跑步。
纵使她在这所学校有再多不快乐,这油亮的塑胶跑道她还是很喜欢的。再廉价的跑鞋踏在上面也会感到轻盈,拂面的是微风,而不是黑乎乎的煤渣。
那天的最后,是喻鑫整整跑了两千米,又绕着走了不知多少圈,等到下课前集合时,头昏脑胀到都有些站不稳。
体育老师在前面絮絮叨叨不知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清,只感觉整个人口干舌燥,亟需来上一口水。
身体一旦缺水,便没有多余的液体分给泪腺了。
体育课后刚好是大课间,喻鑫坐在座位上,灌了大半瓶水才缓过劲来。
浑身汗津津的,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因运动满脸通红,倒显得一双红眼睛没什么稀奇了。
就算下次提早询问,你们也还是会觉得我来迟了吧。
要多早才算早呢,高一吗。
对不起啊,那会儿我爸妈还辛苦但努力地活着呢。
-
女厕所靠近后门,坐在第二排的喻鑫只能硬着头皮一排排往前。体育课上围坐成一圈的女生,这会儿也围到了一起,她们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我有个朋友初中和闻叙一个班,回头我跟她要个联系方式给你。”
“没用,他一早设置了禁止添加。”
“装什么呀,真是的。”女生嘴上嫌弃着,眼里倒是笑盈盈的。
……
嗯,第九次了。
喻鑫勾勾手指数着。
大红人不愧是大红人。
“借过。”
几个姑娘们的座位分散在四方,这会儿围在一起,把她必经的过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姑娘们斜她一眼,似是不满她打扰了自己的对话,但还是默默给她让了条道。
喻鑫侧身经过,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你们在聊闻叙?”
众人瞬间警铃大作,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都看向她:“怎么?”
“哦,没什么。”喻鑫收回目光,“好巧,他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