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径自打开,待二人步入,又轻轻合上,御起结界。
晏七剑几乎是小跑了两步走近,见内室菱花门扇紧闭,又轻手轻脚拜伏拘礼。
一股灵气托起他伏下的上半身,门扇内传来一道声音,伴着一声轻微的咳嗽,血腥气钻出门扇缝隙。
“晏儿。”
晏七剑猛然抬头:“师尊,你受伤了?”
“无碍,闭关修养些时日便好。”
清九正恭谨站在一边像只鹌鹑,闻言心中一惊,攥着袖口连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整个九州境内大乘修士寥寥无几,何人竟有此能耐,伤得了道吾真君?
“你是叫清九。”
清九忽然被喊到,啊了一声:“是,是我。”
房中沉寂了好一会儿。
“你还是来了。”
“真君……早知我要来?”
门内的道吾真君并未明答,只是垂目,任由汩汩鲜血自心口流向窄腰,被松系的腰带拦截,堆积成泛黑的绛红色,白发委地,地上几瓣白梨花染血零落,掩着一粒白子。
低声喃喃:“合欢宗……是善人呢。”
清九早做好了换回身体后被一脚踢回南境或者一巴掌拍碎的打算,毕竟这位正道魁首不管是在修仙界的传闻,还是在民间的话本里,对合欢宗都是深恶痛绝。
“真君……不怪我?”
“世间修行之法万千,谁又能说谁对谁错,孰正孰恶。不过皆是一心向道罢了。”
“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回去吧,命中你二人该去魔域一遭。”
晏七剑语带急迫:“弟子不走,在此为师尊护法。”
“不必了,我早已推衍出会有此一劫,因果如此,避无可避。”
“晏儿,这也是你的劫。”
晏七剑心急,却立刻顺从了。他这个人澄明简单,除去道,师尊之言便是唯一准绳。道吾真君若是让他立刻自戕殉道,他魂到归墟也不会问一句为什么。
“师尊,弟子还有一事不明。弟子在雪庐温养本命剑百年,可夜夜入定时都会听见一个声音对我说要去找到血魂珠。血魂珠乃是魔域至宝,与我宗修行之法毫无干系,弟子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菱花门扇里沉寂了许久。
“晏儿,那是你的心。”
知晓天机不可窥探,晏七剑也不敢再追问伤及师尊贵体了。
晏七剑再拜,虔诚至极:“师尊闭关,徒儿不敢叨扰,唯有一请。”
卧房里道吾真君沉声答道:“你说吧,能答允的,为师必定为你去做。”
晏七剑递出通讯玉符:“师尊,加个好友。”
道吾:“……好,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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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吾真君门外,听闻这样的稀罕事儿,后山挖灵草的,秘境中被妖兽狂追的,接了丑团送外卖,□□,打顺风剑的,除了在合欢宗门口蹲草讨一个说法的那位赶不回来,整个宗门的弟子都放下了手里的事儿来凑热闹。门前围得水泄不通,灵气都稀薄了。
闯进一个合欢宗女修没什么意思,女修是大师兄带回来的才有意思。大师兄带回来个女修没意思,二师兄抓的包,才有意思。
弟子们很快分作两派,一派嚷着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一派嚷着二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掌管宗门之戒律,是极其得罪人的事。初次接下这个担子,珩衍不过才破境金丹。而彼时宗门内,上有化神合体的长老坐镇高位,下有金丹元婴的同门虎视眈眈。
论天资,论家世,论气运,他样样平庸。可偏偏是这样的开局,他却能游刃有余地掌管戒律百年,恩威并施,将分寸把握得极好。曾有长老独子偷练禁术,珩衍依照门规处置剔去其灵根,废为凡人,又亲自前往药仙阁苦求名医为其重塑根骨。
宗门内不止一个声音说,如果晏七剑回不来,那么珩衍一定会是最适合做掌门的人选。即使晏七剑回来了,珩衍也一定是更适合做掌门的那一个。
所以,今日素来谦和从容的珩衍发难,众人心里门清,这根本不是什么妖女之争,而是未来掌门之争。
两人出来得很快,完完整整地进,完完整整地出,没事儿人一般愉快交谈着。很显然,她过了道吾真君这一关。
“我还是以为以小八为剑名,草率,难听。”
“那就老八。”
篱篱噔噔踏着石阶迎上来,把清九的胳膊一环:“二师兄,你看大师兄好好地出来了吧?你就是太小心了。”
珩衍站在万众之前,脸色难看至极。
很显然,尚未意识到这场风波将在门派内掀起怎样动荡的,唯只篱篱一人了。
盏摇师尊的前前前前夫乃是宗门长老,说话有些分量,在谁也不敢得罪人的静默一片中率先发声,意欲息事宁人:“小珩衍啊,给你大师兄认个错,此事便过去了。”
晏七剑与清九并立石阶上,清九的目光对着珩衍,晏七剑却远眺着山下的雪域松林,指尖轻触。
珩衍最厌恶的便是他这副无论何时何地都泰然处之,无欲无求的模样。
珩衍与清九对望,眼底满是阴狠,唇却勾着笑:“看来是师弟错认了,在此赔罪了,可我又是犯了哪一条门规呢?师兄又要如何处置我呢?”
众弟子后知后觉,一片哗然。
说破了天去,珩衍也不过是为着宗门安危,冒犯了大师兄而已。这又如何是罪过呢?倘若晏七剑越过门规施以私惩,反而会被蛐蛐有失私德。毕竟,修行无情道之人最忌私心二字。
也好叫整个宗门都看看,耿直木讷的晏七剑是如何吃下哑巴亏。百年了,局势早该变了!
于珩衍而言,这是一场本就不会输的仗。
清九抱着手臂,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与迎上来的珩衍面对面。到了只有清九一人才能看清他表情的境地,他才将唇角勾得更加放肆,连那两条好看的卧蚕都因得意而微微颤抖着——师尊偏爱你又如何?蠢货。
清九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声道:“从今日起,你日日亲手扫去雁还山上下万级石阶的枯叶灰尘,不得动用法术,以示惩戒。是,一层,一层哦。”
珩衍笑盈盈,更加轻声:“哦?是以什么名义什么缘由呢?冒犯师兄吗?真是该死呢,我好怕啊。”
“以——妖修之身假扮人族,混入雁还山百年。这个理由,够吗?我的小白狗?”
清九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
这是他还在兽形时,清九常做的奖励动作。每次戳戳他湿漉漉的鼻尖,这只雪域的狼王遗子总会像只大狗,不停地蹭她手心,开心至极。
再后来,他就不那么开心了。
珩衍的笑凝固了。
“是你,果然是你!”
现在轮到清九笑了:“狗狗呢,是人类的好朋友。你知道的,妈妈一直都很有爱心,所以现在也还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心,扫地不丢人,不管是什么工种都值得尊敬。”
珩衍死死盯着她,退后几步,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清九与晏七剑踩上灵剑离开时,珩衍跪倒在整个宗门前,咬牙切齿的话语仍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山风中。
“冒犯师兄,珩衍自请每日亲手扫净雁还山上下万级石阶,以示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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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
清九站在晏七剑身后,不由喟叹一声。九州境百年,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恶意,她难过的是这样的刁难来自自己曾视作家人的大白狗。算了,不想了。
“七啊,你和珩衍从前有过过节吗?我感觉他挺针对你的。”
晏七剑自言自语:“灵剑该保养了,方才应当找师尊领点灵石。”
“啧,问你话呢。”
“过节?也许有吧。”
“也许?”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修道之人关注的俗事太多,会分心神的。”
清九原是在他身后扶着肩,听罢双臂抱住了他的腰,锁得紧紧的。晏七剑遭逢如此突袭,伸手掰她的手腕。
清九抱得更紧,笑嘻嘻:“道友~这都是俗事,无关紧要,好好御剑切莫分了心神。”
对付无赖,晏七剑只有无奈。
心中默念:她抱的是她自己,她抱的是她自己……
清九:“诶,咱们这不是回雪庐的路吧?”
“是,我推衍过了临渊的大致方位,尚在魔域中。”
“你什么时候推衍的?”
“从师尊寝居出来时。”
“我们不会这就出发了吧,我鼎还没带呢。”
“没那么容易,去魔域需要通过地脉裂隙,只不过地脉裂隙是活的,肉眼看不到,且出现时机很难把握。我推衍术不精,精准的时间方位,需要寻一位玄天奇门的故友襄助。”
清九尴尬一笑:“玄天奇门……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为何?”晏七剑问出这两个字之后,后知后觉开口,“你也有……前任?”
“昂……”
晏七剑只好折返回雪庐:“罢了,九州境还有一处固定的地脉裂隙,在九州境南境合欢宗附近,还是几百年前合欢宗从魔域搬迁上来时留下的。虽然路途最远,但相对而言,好找些。”
“你怎么知道?”清九诧异了,这段历史虽不久远,但地脉裂隙知晓之人甚少,她还是上《合欢宗通史》时没睡着才听了那么一耳朵,“你从那儿去过魔域?”
“是,大约一百七八十年前吧。铸造我这柄本命灵剑的矿石便是自魔骨花海深处的髓晶矿脉中开采而来。”
一百七八十年前……清九想想,那时候她还没穿来九州境呢,嘀咕了一句:“你好老哦。”
“是,按照凡人的算法,快两百岁如何也不能算年轻了。”
“老处男。”
晏七剑:……
抵达雪庐,两人分工很明确地将东西收拾进芥子袋里,便立刻启程了。很显然,两个人都很嫌弃对方的身体。
“你抱着那盆苔藓做什么?”晏七剑站在雪庐柴门外问。
“留作纪念。万一回不来了呢。”
“确实回不来。换回身体后,你便顺路留在你的合欢宗。”
“那你也得留下点儿什么给我,比如元阳。”
她这样时不时的嘴贱骚扰,于晏七剑而言早已免疫。走远两步,在一株松树下蹲下身子,拾起雪泥中一枚松子,按进苔藓里。
“雪域无所有,聊赠一粒松。”
清九撇了撇嘴,抱好苔藓,正要踩上灵剑,被晏七剑拦下,拒载。
“干嘛?怕我偷袭你?”
“没错。”他面带微笑。
一长道灵气凝实,一头卷在她的腰上,另一头缠上剑柄,抻了抻紧实。灵剑滑入他足下,腾飞入云。
“啊!!!晏七剑,我口口你爹!”
“我口口你!全!家!”
贩剑嘛,剑人都很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