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清脆的女声从高处传来,“你终于出关了,我们可想你了!”
霄云剑宗弟子清正的灵气便是在冷冽的寒风里也格外突出,众修士飘飘然落地,素白为里,灰纱着外,个个仙风道骨,有如神人。
那道极其脆生的声音从人群中跃出,在一片围拥的贺喜声中扑抱住清九:“大师兄!篱篱好想你啊!”
清九现下误打误撞占据了晏七剑的身体,被一众元婴金丹围着,僵在原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都快二百岁了还没个正形,”另一温润男声柔柔笑着,紧随其后拱手行礼,“大师兄,恭喜炼成本命剑。”
人群外传来晏七剑的声音:“篱篱你也结金丹了?你修行如此惫懒,我还当你会寿元尽于筑基。”
围在清九四周的弟子向那道声音望去。
怎么,两个晏七剑?
清九心知他是使了幻形术,怕她六耳猕猴成了真佛,瑟瑟发抖的脑仁摩擦生热,啊不急中生智。
清九冷漠脸:“篱篱你也结金丹了?你修行如此惫懒,我还当你会寿元尽于筑基。”
众人:?
晏七剑:……
清九正色鞠躬:“大家好,我是你们大师兄的分·身,请多多指教吧。”
众人惊诧。众人理解。众人露出哦~的表情,纷纷恭维。
“不愧是大师兄,元婴便可修出分身。”
“亲娘来,这分身竟然还有筑基修为,大师兄就是大师兄!”
“天哪大师兄你闭关时还修了唢呐,一剑送走了还能顺便下葬,大师兄就是思虑周全!”
清九在簇拥中礼貌微笑:“低调,低调。”
晏七剑盯着她,抿唇不言。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篱篱拉着清九的手,摇摇央求道:“大师兄,你这分身能借我玩两天吗?”
清九饱经情场,立刻搞清状况,回牵起篱篱的手,看向晏七剑,邪恶一笑。
晏七剑:“分身说他不想。”
得到正版的认可,清九立刻正色,退后一步,一本正经:“分身说他不想。”
大片松林被毁,一片狼藉,晏七剑三言两语概括道:“方才魔修临渊来此,被我重伤后逃窜了。”
人群中一道男声惊奇:“临渊?听闻已然许久不露面了。怎会在此!”
清九脑袋里叮咚一声。
这声音,在三师姐房里听过。
另一道男声严肃:“怪不得我在山上便察觉此处魔气冲天,除了这魔头,还有谁敢在霄云剑宗近旁生事。”
清九脑袋里再度叮咚一声。
这声音,在大师姐洞府里听过。
晏七剑此次出关,霄云剑宗来人不少,你一言我一语正攀谈着。
清九脑子里叮咚叮咚叮咚响个没完。
嚯,都是野生姐夫啊。
“师尊呢?”
晏七剑感受到师尊道吾真君灵气的波动,却未见其人。
“师尊推衍出飞升前有一情劫,去了南境,”方才那柔和男声又道,“这是师尊临行前嘱咐我交予大师兄的剑穗。”
“大师兄,如今你本命剑炼成,修为精进不少,以你的天资,等师尊顺利飞升,你便是下一任掌门,也是我霄云剑宗,乃至整个九州境的剑尊了。”
这声音,柔和之中又添谦恭顺从。
晏七剑接下剑穗,并不搭话:“珩衍,你们先回去吧。”
清九呛了一口,死死盯着那人。
珩衍!
难怪一靠近便觉他的灵气极为熟悉。
他怎么会是霄云剑宗门下弟子!怎么会是个剑修!
他他他不是……不是她养的一条狗吗???
就是那种脏兮兮的,湿漉漉的,很无辜的,洗干净后白白的,毛茸茸的,脖子上挂了个爪印铜牌,刻着珩衍二字,立着耳朵,昂起脑袋来顶你手心,蹭你腿的,乖乖大狗啊!
她还给它搭了狗窝!还给它洗过澡刷过毛!还看过铃铛!
她还让它叫妈妈!
清九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好半晌后,事业心很强的她鬼使神差地在识海中问:“小肚小肚,查看珩衍攻略度。”
【珩衍:霄云剑宗真传弟子。
修为:元婴中期
元阳:√
对宿主杀心:99%
对宿主好感度:-99%】
清九扎扎实实吐出一口老血,原以为只有七个前任攻略对象对自己是99%杀心,没想到走半道上还能开出个隐藏款。
只是自己好歹也养了它一阵子,怎么这小没良心的杀心这么高?逆子啊逆子。
她想起来了,好像是她牵着珩衍去串门,正巧御兽宗的新入门弟子也来药仙阁溜达,她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给珩衍嘎蛋绝育。再后来珩衍就不见踪影了。
跑得好跑得好,若是真嘎了,那自己就得被道吾真君嘎了。
晏七剑并未与师弟妹多谈,只说方才打斗中察觉本命剑剑意尚缺,还需闭关些时日。三两句便将乌泱泱贺喜之人遣走。
晏七剑话不多,人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架子,师弟妹却莫敢不从。身为宗门大弟子,根骨奇佳,道体天成,他早已是整座雁还山乃至九州境仰望的存在,若非本命剑难驯,荒废百年修行啃下这块硬骨头,早该是化神,乃至合体的境界。
等人走干净了,晏七剑才掐诀收去幻形术,恢复原身。
清九这才敢往树下一坐,捂着心口诶呦诶呦地叫唤着疼,临渊自残是真没下轻手啊。
“来吧来吧,把身体再换回来。”
晏七剑面色凝重:“换不回来了。”
清九扬起两道眉,看着晏七剑头顶0%的杀心和0%的好感度,心想:不能吧,可别是真爱上我……的身体了。
晏七剑:“我虽可以夺舍你,夺回我的身体,可你灵魄太过孱弱,已经无法回到这具身体里。”
“那怎么办!我不要做男人啊!”
“方法有二,一是再借炼魂鼎之力,二是借大乘修士之能,将你的灵魄完好取出,安放入体。我砍了临渊一条手臂,想借炼魂鼎怕是不能了。你若愿意,可先在此住下,等道吾师尊回山,我带你去求他。”
九州境内,她所识得的大乘期修士,也只有合欢宗宗主司情君鸣鉴了。
司情君他虽独居灵泉之渊,素不见人,可也没传闻中那般疏冷,她这唢呐法器便是宗主所赠。只是,灵泉之渊乃宗门禁地,绝不许晏七剑这样的外人入内。她不确信宗主会为她破例。
清九犹豫再三,两相权较,只好点点头。
“那便在此先住下吧。”
二人一前一后,朝松林深处步去。
穿过高高低低的松林,踩下深深浅浅的足印,他磅礴灵力自灵府汹涌而出,走过之处,大片损毁折断的松林复原如初。一间松下雪庐的轮廓在雪野里渐渐明晰,解除的阵法灵力波动犹存。百年来,这里只有他一人灵气的存在。
“这就是你闭关之处?”
简陋的柴门自行打开,积雪簌簌落下。清九跟着晏七剑进了内里,细细打量。
雪庐很小,几乎全由松木杉木修筑,极简风。他的卧房四壁皆空,家具唯只一桌一长凳一床,桌上一杯一壶。
晏七剑推开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门,抬袖将挂满整整四面墙壁的剑穗收入芥子袋:“你暂且在此处住下。”
清九看得很清楚,剑穗们住得比他好。这间屋子不仅大,整洁,而且采光明亮,视野极好。窗外便是雪原峭崖,坐在屋子里便可听松涛,观雪云,风光无限。
清九攀着木窗欣赏风景,正要谢他,回头已是空无一人。晏七剑的房门咔哒合上,很轻,像是心碎,脆脆的。
他对着灵剑,合目盘腿打坐。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时间打理自己破碎的道心。
他轻盈无垢的无情道体,澄澈空明的五脏内景,灵气流转的周天穴窍,以及纤劲有力的肱二头肌,三头肌,这个肌那个肌,肌肌们已然离他而去。
这具身体软趴趴像条蛇,肚子里塞满了零食,胸口沉甸甸的,经络不畅湿气还重,手脚发虚,跑两步就喘。
还有,她果然有沙眼。
不,这些都不重要,迟早能换回来。
令他破碎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合欢之道女修,一个提溜着唢呐,连剑诀都不会的筑基,只一个照面,便将他闭关百年,以血和灵石悉心喂养的灵剑拐走了。
冷。
好冷。
刻骨的冷。
在这雪域住了百年,他第一回觉得这样冷。
心寒。尤胜天寒。
灵剑斜倚在窗边看雪景,他头一回在一把剑身上看到了吊儿郎当四个字。
晏七剑还是晏七剑,灵剑已经不是什么正经灵剑了。
经历过变形计的雪庐灵剑,见过繁华都市富姐的纸醉金迷,已经回不去了。
晏七剑叹息一声。
窗外又落了雪,皎洁的雪地映照残阳,晃得眼睛一片灿烂。柴门开了又关,嗤嗤的踏雪声欢快地跑近,隐约还有几声鸡微弱而死不瞑目的哀嚎。
“晏道友,咱们今晚吃小鸡儿炖蘑菇。”她隔着窗唤了一声。
晏七剑缓缓睁开双目,他想明白了。
这把剑今后肩负的是与他并肩除魔卫道,护佑苍生的职责。骄奢淫逸不可取,寒门出贵剑。明日起,他便与灵剑日日夜夜共修剑法,磨炼它的意志。再以清九的遭遇为反面教材,好好教育它:剑修与灵剑存在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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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正是为了拯救她这样的堕落富婆。
一缕香气如钩子钻进门缝。
晏七剑推开门。
堕落富婆清九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清了积雪,支了口鼎,一看便是从药仙阁顺来的学员专用初阶药鼎,一角还刻着小九二字。鼎里正咕嘟咕嘟炖着,散发出诱人的烟火气。
她专心扇着火,头也不抬地招呼道:“雁还山果然是灵气阜盛,连带着松林里的野鸡都通了灵性,我拿唢呐敲晕一只,那么一大群围着我追。我还采了不少雪松茸和雪榛蘑,待会儿炖好了我叫你啊。”
“这不是野鸡。”晏七剑极力克制平静,额角的神经还是跳了跳。
“不是野鸡还能是凤凰?”
“这是雁还山蓄养的灵雉。”
“吃一只没什么吧。”
“灵雉以魔气为食,蓄养在此处监测是否有魔域间谍潜入,日夜相交之时都会回去交班点卯。”
“鸡都要打卡!?”
“宗纪门规归属我二师弟珩衍所管。他素来随和,可于宗门要务上却锱铢必较。”
听见珩衍二字,清九蹭地起身。
珩衍对自己杀心99%啊!
再见面,他不得借着偷鸡二字泄私愤,将自己捅个对穿啊?
“进来。”察觉到一道灵气正在飞速接近雪庐,晏七剑单手掐诀御起结界,另一手拉她进屋,裙裾飞扬,两扇松木门砰地合上。
他的手很有力,硌得清九有些疼。
“别动。”
百年来雪庐唯有他独修的清灵之气,眼下却被她东窜西跑搅得杂乱,处处留下了第二人存在的痕迹。今日师弟妹来访时,幸而众人灵气交杂,她筑基修为的灵气微弱如蝼蚁,掩了过去。如今她与他上了同一条贼船,决不能让人察觉她的存在。
那道灵气瞬息便至松林上空。
来不及了。
二人席地而坐,手腕翻覆,掌心相对。
晏七剑低念,渡以灵气。
金光流转,迅速自他灵府钻出,缠绕上她周身淡紫的光晕,纠缠不休中很快融为一体。他的灵气完完整整包裹着她,二人同被金光。她合目,只觉灵气温热,仿佛他的鼻息拍打在她鬓边耳畔,浅啄过每一寸肌肤,发痒。
晏七剑容色镇定,眉宇之间克制不发,胸膛微起伏。
维持这样的程度就好,足以瞒过珩衍。
状况不对,晏七剑猝然睁开双目看她。
他的灵气失控了。
她周身潋滟金光一寸黯淡过一寸,从流向来看,金光灵气长驱直入,正直钻她灵府。不,是她的灵府抢掠着他渡来的全数灵气,席卷一发不可收拾。
他凝神再渡,金光大涨,试图以绝对的数量压制维系对她的覆盖,灵气却愈发脱离掌控,全数被她的灵府吸纳,不知餍足。
这很不对。
再看清九神情,她双眉紧锁,死死咬着嘴唇,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哼出声,惊动来人。便是以她筑基修为的神识,也已察觉珩衍已至雪庐上空。
这突如其来的灵气交换……
这题超纲了啊!
她脑海里浮现无数合欢宗课程画面。虽然她在合欢宗理论课学得很扎实,可是实践,这还是头一遭啊。
她尝试着炼化灵府内的战利品。
太多了——
她才筑基而已。
这该死的灵府贪心,只管要,不管炼化。
灵府内,外来的灵气交战已臻白热化。
一股又一股刚猛的灵气一寸寸深入经脉,猛烈地冲击着深不见底的灵府,全无节制,她荒芜的灵府好似盈满水泽,骤然山崩海啸,掀起巨浪。而这一切,被她咬紧嘴唇,隐于口齿之间。
一滴汗,顺着额角黏着发丝,流至腮骨,浸湿衣衫,脖颈滚烫地搏动。
“大师兄。”
屋顶外传来一道声音,还是那样柔和恭谦,却意味不明。
珩衍听了灵雉手舞足蹈的咯咯追踪而来,方至松林,那道微弱的灵气却在一瞬间掐断。而院子里的小鸡炖蘑菇香气浓烈,分明是挑衅。
晏七剑辟谷多年,早已不食五谷,他的雪庐里定然有第二人。
这道灵气并不陌生,很眼熟,很像她,它的母亲。可她,分明是合欢宗女修,大师兄怎能容她?
晏七剑不答珩衍,意为闭关赶客。
“大师兄……原是在打坐啊。”
珩衍凌空于风雪。
“百年不见,师弟未尽半点心意,便在此为师兄护法罢。”
珩衍合目,神识笼罩雪庐。细致地爬过院落的每一寸土,每一株草,靠近松木薄门,似乎,离她的气息更近了。
是她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与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