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热浪一波接一波,裹挟着汗水蒸腾的咸湿气味,还有青春荷尔蒙特有的躁动。
各项体测项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女子八百米的跑道上,盛知夏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
米白色的运动服被汗水浸湿,紧贴在她玲珑的曲线上,平日里红润的脸颊此刻一片苍白,只有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黏着,随着她粗重的喘息微微颤动。
她咬着下唇,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依旧倔强地望着终点线。
秦铭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面无表情地看着。
当盛知夏踉跄着冲过终点,几乎要瘫倒时,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随手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另一边,黎淑雪在女子跳远沙坑前,利落的黑色运动套装衬得她身姿矫健。
助跑,起跳,腾空,落地。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惊人的爆发力,在沙坑中留下一个漂亮的印记。
周围爆发出不大不小的喝彩声,不少男生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
她却只是拍了拍手上的沙子,对那些赞叹置若罔闻,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秦铭的方向,见他依旧那副死人脸,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
很快,轮到了女子五十米短跑。
盛知夏稍微缓过来一些,正站在起跑线后活动着手腕脚腕。
负责该项目发令与记录的学生会干事中,刘语棠赫然在列。
她手里拿着发令枪和记录板,目光落在盛知夏身上时,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怨毒。
“各就各位——”
裁判员的声音响起。
刘语棠清了清嗓子,走上前,状似认真地检查着起跑器。
“等一下,知夏,你的起跑器好像有点松。”
她走到盛知夏所在的跑道,弯下腰,手指在起跑器上拨弄了几下。
没有人注意到,在她起身的那一瞬间,指尖有几不可见的细沙,悄无声息地洒在了盛知夏起跑脚会蹬踏的位置。
那些沙子极细,颜色也与塑胶跑道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做完这一切,刘语棠直起身,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
“好了,应该没问题了。”
恰在此时,刚结束了自己项目的黎淑雪正从附近走过,准备去休息区。
她天生观察力敏锐,尤其对细节格外在意。
刘语棠那过于刻意的动作,以及她起身时脚边地面似乎比别处多了一层极淡的浮尘,让她心头微微一动。
再联想到刘语棠之前看盛知夏的眼神,一个念头瞬间闪过黎淑雪的脑海。
发令员已经举起了发令枪。
“预备——”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发令枪即将打响的那千钧一发之际——
“盛知夏,小心脚下!”
黎淑雪的声音骤然响起,清亮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盛知夏闻声一愣,几乎是本能地,起跑发力时下意识地偏了偏脚尖。
虽然姿势因此变得有些狼狈,起跑也慢了半拍,但她堪堪避过了那片布满细沙的区域。
脚下传来的轻微异样触感让她瞬间明白过来,如果刚才那一下踩实了,后果不堪设想。
刘语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盛知夏虽然踉跄了一下,却安然无恙地冲了出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计划落空,还被人当场点破。
她恶狠狠地瞪了多管闲事的黎淑雪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五十米转瞬即逝。
盛知夏虽然起跑受了影响,但还是顺利完成了比赛。
比赛一结束,黎淑雪便迈开长腿,径直走到了刘语棠面前。
她的眼神冰冷,像淬了寒冰。
“刘语棠。”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针对同学,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黎淑雪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还是说,您觉得学校的监控摄像头都是摆设,可以任由你为所欲为?”
秦铭也走了过来,不发一言地将跑过来、脸色还有些发白的盛知夏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用那双标志性的,看谁都像看垃圾的厌世眼,冷冷地注视着刘语棠。
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刘语棠被黎淑雪当面揭穿,又感受到秦铭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秦铭不好惹,更隐约知道他背后似乎有顾宛卿撑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嘴硬地反驳,声音却有些发虚。
“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周围一些目睹了部分情况,或者纯粹看不惯刘语棠平日作风的同学,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好像刚才刘语棠确实在盛知夏跑道那蹲了半天。”
“我也看见了,黎淑雪一喊,盛知夏起跑姿势都变形了。”
“学生会副主席就能这么干?太过分了吧!”
“必须查清楚!这种行为太恶劣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不少人开始出言指责刘语棠的行为。
盛知夏站在秦铭身后,手心还在微微冒汗,此刻才真正感觉到后怕。
如果不是黎淑雪及时提醒,她刚才很可能就会在起跑时摔倒,轻则擦伤,重则……她不敢想下去。
她感激地看向黎淑雪,又抬头看了看挡在身前的秦铭,眼眶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红。
黎淑雪察觉到盛知夏的目光,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回刘语棠身上,那股傲气丝毫未减。
但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这个共同的“敌人”,似乎微妙地缓和了一些。
只是当她们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秦铭时,依旧带着各自复杂的小心思。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和秦铭那几乎能将人冻伤的冰冷注视下,刘语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知道今天这事讨不了好,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堪。
“我……我还有其他工作!”
她扔下一句苍白无力的辩解,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拨开人群匆匆离开了现场。
临走前,她回头怨毒地剜了盛知夏、黎淑雪和秦铭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钉子,预示着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操场上的体测风波暂时平息。
但秦铭能清晰地感觉到,刘语棠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与盛知夏、黎淑雪,还有那个此刻不在场却无形中影响着一切的顾宛卿之间的纠葛,也似乎越来越复杂。
想到今晚,顾宛卿那句带着蛊惑意味的“特别教学用具”,秦铭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那又会是什么离谱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