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濯闭眼，陡然生出强烈的无力感。
陈宇的愤怒消退，变成了疑惑与不敢置信。他喃喃：“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他抓着脑袋，失态地咆哮着，犹如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
他越是这样破防，林濯的心就越发沉入谷底。
果然，潘克拉托看戏一般笑道：“林队，你就是请这样的……‘人证’来指控我吗？”
“精卫。”林濯在心底叹气，呼唤精卫，打断陈宇疯狂的自言自语。
“送陈宇先生回去。”
陈宇涕泗横流，他紧紧抓着林濯的手，哽咽道：“林队，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说谎呢？我的记忆那么真实、那么完整……”
是啊，多么完整的一段记忆，怎么可能检索不到呢？
他甚至知道三小姐和棹舟的关系，这样的记忆也能作假吗？
林濯陷入沉思，但仍是安抚地拍了拍陈宇的手背，强硬地让精卫将他送走。
潘克拉托戏谑地看着，游刃有余道：“那林队准备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
他意有所指：“要是再迟点，待会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了。”
林濯忍气吞声，不得不低头。她笑道：“正好快下班了，我亲自送潘克拉托先生回远航。”
两人出了管理会，林濯为潘克拉托拉开飞行器的门，她垂眸，掩饰一瞬间的冷意。
一路无话，等飞行器停在远航门前，潘克拉托笑着对林濯告别：
“林队年轻气盛，我理解你想早日解决程岸事件的心情。但可不能动不该动的人啊。”
“对了，为了感谢林队的‘款待’，我送了个礼物给你。”
潘克拉托微微眯起眼睛，远航高塔般的楼体在他背后犹如一只立起的巨兽。
“记得查收。”
林濯心情很差，她直觉潘克拉托的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也无力纠缠。
棋差一招的挫败感如阴云笼罩，她想不通为什么陈宇会出现那么大的纰漏，是背后有什么问题被她忽略了吗？
临近傍晚，远航外立面犹如瀑布一般，S001在数据中歌唱，讽刺的是，唱的恰好是程岸的《归家》。
林濯扯出一个笑容，指挥飞行器回到管理会。
出人意外的，boss竟然在管理会门前站了许久。
见林濯的飞行器归舱，boss缓缓朝她走来，神色凝重。
“听赫拉说，你把远航的CEO抓来审讯了？”
林濯假装自己在看飞行器入舱，实则偷偷发了会呆，思索怎么和boss回话。
“林婧玟。”boss加重语气，“你太冲动了。远航的CEO是你能动的吗？你还用枪指着别人？”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boss没好气道。
他深深看了眼林濯，目光好似在审视、在评估。
林濯突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林婧玟真的是个“圣母”一样的人吗？为什么boss总是用一种格外有深意的目光看着她？
是她的“cosplay”出现了偏差？
但没等林濯细想，她就听boss低声道：“我知道，你为程岸事件做出了很多努力。但是现在，你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后续工作将由丙娜全权负责，你在家好好调整反思。”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把短暂的怀疑放到一边，咬牙道：“boss，只是请潘克拉托……请远航CEO来沟通谈话而已，没必要把我停职吧？”
boss语气更冷：“只是谈话？你知道现在外面的舆论成什么样了吗！”
“管理会无证据，不分青红皂白抓走知名企业家……林婧玟，我们管理会不是你胡作非为的一言堂！”boss气急，重重叹了口气，“这是形势所迫，交给丙娜是最好的选择。”
林濯还想争取，boss却抬手打断她，随后疲惫地挥了挥，“就这样，不要再说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林濯有些茫然。
boss走后，她一个人站在管理会门前，久久不能平静。
她真的错了吗？
难道听boss的，最开始就将事情火速掩埋，让程岸背负骂名，换自己权限提升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她非要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就这么难吗？
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濯脑海里不自觉响起程岸的《归家》。
在他忧郁的歌声中，霓虹灯光渐渐晕染开来，化作一片一片模糊的彩色光斑。钢筋铁骨的都市丛林里，寒意无声蔓延。
林濯仰起脸看向基因树柔软的枝桠，轻轻擦去眼泪。
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刚转过街角，路过street06时，林濯就看见精卫和曾戈先站在富光唱片店前对她招手。
她还没走近，精卫就蹦蹦跳跳凑到林濯眼前，好奇地问道：“老大，你刚刚是不是哭了？”
林濯死要面子：“……没有。”
精卫从善如流，放下这个话题，她推着林濯走进富光唱片店，笑嘻嘻道：“老大，今天有大事要商量，就等你了！”
说完，曾戈先也随后进来，反手关上门，屋外霓虹灯牌开始滚动“歇业”的信息。
“我？”林濯狐疑，“我似乎不是你们组织的成员。”
钱百通还在老位置上睡觉，精卫不甚在意，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钱百通拽起来，“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会对我们这次行动感兴趣的。”
林濯想起陈其也说，时机成熟时就把他的意识体交给济世会。
那么现在是那个成熟的时机吗？她情不自禁摸了一下钥匙项链。
钱百通睡眼惺忪，见到林濯也不意外，他打了个哈欠醒了醒神：“人都到齐了？”
精卫敬礼：“over！”
钱百通点头。随后他在控制面板上不知按了什么按钮，柜台开始变化——柜台两侧的金属板拉开，中间凸起。变化完成后，凸起部分开始投射数据，不一会空中就出现了一张Z区的3D全息地图。
钱百通将地图放大，指着地图中正在闪烁的红点道：“这里，A-00的基因片段在这里。”
林濯惊讶，她凑近去看，迟疑道：“A-00的基因片段不是在爆炸中……”
钱百通沉思：“应该是有人调换了当时拍卖会上的那一个……我们对每件拍卖物品都做了特殊追踪标记，我很确定，这个一定是A-00的基因片段。”
林濯目光灼灼，趁机问道：“所以，他的基因片段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趋之若鹜？”
精卫和曾戈先沉默，钱百通支支吾吾：“这个、这个说来比较复杂……”
林濯笑了，调侃道：“济世会的机密？”
钱百通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对对对……”
林濯不再为难钱百通，她继续看地图上那个红点。此时它停止了移动，正停留在基因树附近。
“基因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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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濯喃喃，神色莫名。
穿越到异世界的两年里，每个人都告诉她，基因树很重要，却没人说得上来基因树为什么重要。
钱百通脸色也有些难看：“事情有点难办了……碍于最新管理办法，基因树周遭全面戒严……A-00基因片段怎么会被带到那去？”
林濯突然想到了奥尔法拉。
爆炸是她做的，奥尔法拉对此供认不讳，那么盗走基因片段会是她所为吗？
林濯一改颓丧，瞬间活力满满。她看了眼精卫，确实如她所言，自己对这次行动很感兴趣。
林濯视线在地图上的基因树那停留，她摸了摸下巴：“所以，你们找到我，是希望可以借助我的权限，靠近基因树？”
不然没道理要等她来才展示地图。
目的被戳破，钱百通也不气恼，他补充道：“话虽这么说，但当然也是因为我们这个行动缺一不可。”
林濯笑了笑：“是吗？帮助你们得到基因片段，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钱百通早有预料，他挥散3D地图，将数据捏造，变成一箱基因液的投影：“合作当然要拿出诚意，这一箱基因液就是我们的诚意。”
林濯有些心动，但还是继续提条件：“不够。我还要针对毒气的解毒液，要你们无条件供应给我，随时。”
钱百通：“……您还真是狮子大张口。”
林濯假装放弃：“那好吧，你们就自己解决这件丢失的货物吧。”
精卫拍案而起：“别呀！我们又没说不答应！给！给多少都行！”
钱百通：“……”
成功敲诈，达成条件确定合作后，林濯才眨眨眼睛，面无表情地说：“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就在刚刚，我被boss勒令停职在家。”
“权限有没有下降或者被冻结……我不能保证。”
精卫瞪大眼睛，急得跳脚：“什么？！boss疯了吗！”
boss疯没疯不知道，眼看精卫是要疯了。
她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嘴里叽里咕噜，一会说着要去揍远航CEO一顿，一会说着要去揍管理会boss一顿。
林濯眨眨眼睛，卖了个关子：“不过，我倒还有个办法。”
几人齐齐看向林濯，似乎是在谴责她这种话说一半的坏习惯。
林濯笑道：“我作为自然人，想要靠近基因树再正常不过了。况且，我对是谁带走了基因片段，恰好有一点小线索。”
“不过，我需要你们为我提供一些枪械。管理会的配枪会暴露我的身份。”
钱百通点头，他早有预料：“这个你放心，武装力量这方面，济世会从不让人失望。”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又在控制面板上轻点几下。柜台表面再次开始变形，两侧金属板缓缓滑开，中央部分逐渐下沉，露出一个幽深的暗格。
随着机械运转声停止，暗格内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林濯的瞳孔骤然收缩，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柜台里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型军火库！
精卫眼睛亮亮的，她兴奋道：“为我们本次行动取个代号吧！”
“不如就叫，卧底行动！”
……
凌晨时分，网络上一个匿名账号突然发布了一条帖子，内容是一张礼物的图片，附件为一段录音。
在流量推送下，无数人好奇地点开，下载录音——
“大家好，我是程岸。这是我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