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嘛，自然不会一帆风顺。
有质疑，有推诿，也有试探。
但周阳凭借着高情商和系统赋予的某些“光环”，再加上对地铁项目重要性和紧迫性的精准阐述，最终还是说服了这两家单位。
规划局和发改委，都同意各派出一到两名业务骨干，作为专家，加入周阳牵头的这个地铁规划工作组。
虽然名义上是“协助”，但周阳很清楚，只要能把他们拉进来，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至少，在信息共享和专业论证方面，能少走很多弯路。
一周后。
昭明市交通局，一间刚刚收拾出来的会议室里。
新的“昭明市地铁规划优化工作组”，第一次非正式碰头会，即将开始。
周阳坐在主位上，看着陆续走进来的成员。
有交通局自己的人，小李、小张、小赵，还有轨道处的一位副处长。
有规划局派来的一位资深规划师，戴着眼镜，文质彬彬。
还有发改委派来的一位负责项目审批的处长，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人不多，但各个都是精兵强将。
周阳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各位，欢迎加入。”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
“这地铁啊，就是一个吞金巨兽，一口下去，能把市财政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周阳的声音在刚刚成立的“地铁规划优化工作组”的会议室里回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名为“现实”的涟漪。
会议室里，气氛瞬间凝重了几分。
刚刚因为被周局长亲自点将、加入这个“核心项目组”而升起的一点点豪情壮志，此刻被这句大实话拍得七零八落。
规划局来的那位资深规划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沧桑。
发改委那位负责项目审批的处长，表情本来就严肃，现在更是绷得像块铁板。
就连周阳自己团队里的几个年轻人，也都面露难色。
愣头青工程师小张，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迷茫。
研究生小李，则低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计算着什么，但越算，眉头锁得越紧。
只有技术宅小赵，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那敲击键盘的频率，明显慢了半拍。
办公室刘主任，作为列席会议的“大管家”，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周局，这个……资金问题，确实是历次规划都绕不过去的坎儿。”
“是啊。”发改委的王处长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他沉声说道：“我粗略算过一笔账。”
“按照我们昭明市目前的地质条件和城区拆迁成本，一公里地铁的综合造价，乐观估计，也要七到八个亿。”
“咱们这次优化的方案，一期工程总里程大约是三十公里。”
“这就是……两百多个亿。”
“两百亿？”愣头青小张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只是工程建设成本。”
发改委的王处长瞥了他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后期的运营、维护、设备折旧，每年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以目前国内同类城市的经验来看，地铁运营，十年之内能做到不亏本，就算烧高香了。”
“咱们市去年的全年财政总收入，才多少？”
王处长没有说出具体数字，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座的都是体制内的干部，对市里的家底，心里都有数。
那点钱，要保民生，要保运转，要搞绿化，要修桥补路……哪样不要钱？
再硬挤出两百多个亿来修地铁？
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在发出细微的“呼呼”声。
这就是现实。
一个冰冷、残酷，却又无法回避的现实。
周阳环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等大家的情绪发酵了一会儿。
他知道，不把这个最大的难题摆在台面上，不让大家充分认识到任务的艰巨性，后面的工作就没法开展。
所谓“不破不立”。
现在，就是“破”的环节。
眼看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轨道交通处那位经验丰富的副处长，叹了口气，有些泄气地说道：“唉，所以说，这事儿难啊。”
“光靠市财政，肯定是不可能的。”
“想争取省里的配套资金，也难。咱们江岚省，好几个兄弟市都在排队要钱呢。”
“至于国家发改委那边……咱们昭明市的几项关键数据，离申报门槛还有点距离，想拿到大头的资金支持，希望渺茫。”
“银行贷款？利息都得把人压垮。”
“发行债券？咱们的信用评级，够吗？”
“至于前几年提过的那个什么PPP模式，引入社会资本……听着是挺美，但那些大企业，哪个不是人精？没有足够的利润空间，谁愿意来投这个无底洞？”
这位副处长，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像连珠炮一样。
把大家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给轰得渣都不剩。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蔫了下来。
周阳：“……”
好家伙，我这是组建了个攻坚团队，还是组建了个“地铁项目悲观者联盟”？
这士气，还没开打，就快跌到负数了。
不行，得拉回来！
周阳清了清嗓子，十指交叉，放在会议桌上。
他的目光，平静而有力地扫过每一个人。
他缓缓地开口说道：“各位刚才说的困难，都存在，而且很现实。”
“如果修地铁是件容易事，也轮不到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开这个会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像一颗定心丸，让会议室里浮躁压抑的气氛，稍稍沉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