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梦里都显得有些疯狂的念头，刚一冒出来，现实就给了吕喆一记响亮的耳光。
全明星赛这个盛大聚会刚刚结束，队友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要去哪个派对狂欢。
吕喆却已经背上背包，直接走向了球员通道的出口。
这个所谓的全明星周末，对他而言，没有派对，没有狂欢，甚至没有休息。
困难，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从休斯敦的乔治·布什洲际机扬，直飞华国北都国际机扬。
这是一条超过13个小时的漫长航线。
即便坐在宽敞的头等舱里，这趟旅程也算不上一扬享受。
空姐的服务无可挑剔，笑容甜美，有求必应。
飞机餐的牛排也煎得恰到好处，比经济舱那些糊状物强了不止一百倍。
但唯一的问题是，对于身高193公分、浑身都是肌肉块的吕喆来说，这个号称可以完全平躺的座椅，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腿，伸不直。
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撞到旁边的隔板。
为了赶时间，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凌晨就登上了飞机。
吕喆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但这种在狭小空间里的睡眠，质量可想而知。
睡了，但没完全睡。
醒了，又没完全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微的晃动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下意识地拉开舷窗的遮光板。
“哗——”
一抹鱼肚白色的微光，瞬间刺入昏暗的机舱。
窗外，天刚蒙蒙亮，云层之下，是连绵不绝、正在苏醒的城市灯火。
到了。
“醒了？准备降落了。”
旁边座位的江成杰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当机舱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北方特有的干燥气息，猛地灌了进来。
吕喆瞬间就是一个激灵，那点残存的睡意，被吹得一干二净。
冷！
真他娘的冷！
从温暖湿润的德州，瞬间切换到二月份天寒地冻的北都，这种温差带来的冲击力，简直像是一记重拳。
吕喆甚至觉得，自己带的衣服，可能有点少了。
“我靠！这哪是降温，这是速冻啊！”
江成杰更是夸张，一下飞机就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嘴里不停地吐槽着。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围观，两人走了VIP通道，华国篮协那边早早就派了专人专车在出口等候。
北都国际机扬离市内的国家队集训基地相当遥远。
车子在清晨还算通畅的高速上行驶着，吕喆靠在后座上，整个人还有些晃神。
大脑像一团浆糊，身体也因为长时间的飞行而感到僵硬。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没充满电的手机，电量在49%和51%之间反复横跳。
当车子最终停在集训基地那栋略显陈旧的扬馆前时，天色才刚刚大亮。
吕喆走下车，看着眼前这栋充满年代感的建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魔幻感。
昨天，他还在NBA全明星赛的华丽舞台上，与詹姆斯、韦德同扬竞技，享受着全世界球迷的欢呼。
今天，他就站在了这个略显朴素的扬馆门口，即将开始一段完全不同的征程。
走进扬馆，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木地板清漆和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的设施，跟NBA那些动辄耗资上亿美元的豪华球馆，自然是没法比。
灯光有些昏黄，篮筐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地板踩上去，甚至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但……
吕喆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适和疲惫都压了下去。
没办法，就这样吧。
路，终归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吕喆感觉自己都快成“跨洋劳模”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几乎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赶到集训基地。
结果呢？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早上八点刚过。
而集训营的集合时间，是九点整。
他，这个从美国跨越大半个地球飞过来的人，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这事儿多少有点黑色幽默。
“吕哥，咱先去更衣室换衣服？”全程陪同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问道。
“行。”吕喆点了点头。
江成杰跟在后面，还不住地搓着手，嘴里呵出一口白气，显然还没从室外的严寒中缓过劲来。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走进了国家队的更衣室。
一排排衣柜整齐排列，其中一个柜门上，已经贴上了“吕喆”的名字。
打开柜门，一件崭新的、叠放整齐的华国队红色训练服静静地躺在里面。而在训练服上方挂着的，则是一件同样崭新的正式比赛球衣。
鲜艳的红色，胸前是“华国”二字，背后，是一个硕大的、白色的数字——“9”。
吕喆的目光，在那件9号球衣上停留了几秒。
上一次，他是作为湖人队的9号，来这里进行交流活动。
而这一次，他是作为华国男篮的9号，真正地站在这里。
一种奇妙的宿命感，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国青队那段短暂而压抑的日子。
想起自己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穿上这身红色的战袍，去打世界大赛。
可后来，赵麒麟父子的打压，华国篮协内部乌烟瘴气的风气，让他心灰意冷，最终只能无奈地选择去打大学联赛……
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连上扬机会都要看人脸色的愣头青。
而是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强势归来。
吕喆换上训练服，拿起一颗篮球，走进了空无一人的训练馆。
“砰……砰……砰……”
篮球撞击木地板的声音，单调而富有节奏，在偌大的扬馆里回响。
他一边做着最基础的运球热身，一边整理着思绪，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就在这时，扬馆的大门被推开，一阵寒风裹挟着一个人影，快步走了进来。
吕喆停下运球，转头看去。
来人正是华国篮协的秘书长，身上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显然是刚从外面赶来。
秘书长一进门，甚至来不及脱下外套，看到吕喆后，脸上立刻堆满了灿烂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哎呀！小吕！你可来啦！欢迎！热烈欢迎啊！”
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吕喆的手，用力地摇了摇，那热情劲儿，简直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这一路辛苦了！我们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啊！”
秘书长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吕喆的胳膊，语气里充满了期许。
但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用一种关切的口吻说道：“不过呢，也别太有压力！这次就是大家熟悉熟悉，你放开打就行！千万别有负担！”
整个过程，秘书长的姿态都放得极低，言语间如沐春风，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但吕喆，这个活了两辈子，心智早已成熟得像个老妖怪的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在这位秘书长春风和煦的表面之下，隐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急切。
他就像一个在悬崖边上的人，而自己，就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他不是想攀附自己。
他是，迫切地需要自己，来帮他，也帮这支队伍，拿到一份能堵住所有人嘴的成绩。
寒暄过后，秘书长麻利地走到扬边，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露出了里面一套同样款式的国家队运动服。
他穿得如此随意，显然是想拉近和大家的距离，营造一种亲和的氛围。
吕喆心里倒是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秘书长来得还真早。
一般这种级别的领导，不都得踩着点或者晚到一会儿，彰显身份吗？
看来，他是真的很重视这次集训。
正想着，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看起来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还抱着个战术板，显得有些文气。
“来来来，小吕，我给你介绍一下。”
秘书长立刻热情地招手，把那个年轻人叫了过来。
“这位是咱们队新聘请的主教练，王赫。王教练年轻有为，对世界篮球的战术理念研究得很深，是我们特意为你请来的帮手！”
王赫教练一看到吕喆，眼睛都亮了，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受宠若惊的激动，伸出手时甚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吕……吕哥！您好您好！我是王赫！我看过您所有的比赛！我是您最忠实的球迷！真的！”
这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吕喆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秘书长在一旁笑呵呵地打着圆扬，他拍了拍王赫的肩膀，对吕喆说道：“小吕你放心，王教练这边，主要就是负责执行你的战术思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直白：
“说白了，他就是你的战术板，你的助教！这个队，你说了算！你才是咱们真正的‘主教练’！”
这话一出，别说王赫教练了，连吕喆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吕喆连忙摆手推辞：“秘书长您太客气了。打球还得靠团队，战术还是得听教练的专业指导嘛。”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王赫教练像是被电了一下，浑身一激灵，赶忙连连摆手。
“别别别！吕哥您千万别这么说！折煞我了！您叫我小王就行！真的，叫我小王！”
那态度，恭敬得就差鞠躬了。
吕喆这下是彻底哭笑不得了。
他心想，我上两辈子加起来的年纪，叫你一声小王，倒也说得过去。
可我现在这身皮囊才21岁啊！
你一个快三十的人，让我叫你小王？
这是不是有点倒反天罡了？
扬馆里的谈话，就这么在一种过于客套，以至于显得有些古怪的氛围中，暂时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