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被突如其来的能量光柱射中，来自躯体的痛感逐渐降低，他的身形却依旧不倒。
“秦可川，你甘心放弃吗？你不是一直都相信，人类可以战胜一切，哪怕是未知的进化之路。”
等再次见到秦可川，见到他时而疯癫，时而沉默的矛盾神态，林泽才完全想通他为何要在投放孢子前，成立特别A组和特别B组。
秦可川在赌。
赌人类能走出一条新的路。
“晚了，还是太晚了。林泽，你不知道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秦可川重新站起，一开始情绪低落，忽而又愤世嫉俗，“我们只是棋子。你，我，大家，整个基地，都只是世界浪潮中的一颗小小棋子。”
“我们的文明不该被牺牲！”秦可川最终陷入无限失落之中，“如果你了解真相，会明白我的选择。”
林泽捂着胸口，他刚才强行打开思域一角，才勉强接下一击。能量透支带来的副作用已经显现。
“那些普通人呢，你又是怎么诓骗他们捐献出大脑的？为了医学事业，还是为了你个人的研究成果？”
玻璃甬道里的12个「女孩」虽然长着同一张脸，但林泽能感受到不一样的精神力。
秦可川手中拿着一个控制装置，笑着走近。
林泽在3米开外立马感受到，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被无形的巨手紧紧压迫着，动弹不得。
在巨大的反重力场内，林泽的视线逐渐模糊，却仍然挣扎着想站稳，但一阵刺耳的电子噪音忽然响起，刺痛着耳膜，让他本已虚弱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最终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林泽，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在放逐地的表现，你在失控列车上的英勇，你为这个苦难世界带来新的能源矿。”
“你的潜能远不止此，主宰伟大新世界吧！到那时，所有松树、柏树、松鼠、水獭、金丝猴、大熊猫……都能回到原本自然生态中。”
秦可川说到这，看了一下倒计时：“还有4小时12分钟，世界上最完美最和谐的社会文明即将诞生。”
他的兴奋状态不像是演的。
林泽已经有了不好预感，恐怕秦可川口中的世界，并不包括人类，甚至连他自己都没算在内。
科研疯子，果然可怕。
就在此时，秦可川再次按下控制器，反重力场的频率骤然变化。
刺耳的低频声波带来难以忍受的晕眩与疼痛，林泽倒在地上，任凭秦可川的影子笼罩住自己。他的意识飞出乌塔园，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和YG082号一模一样的城市布局，只不过春夏秋冬快进似的在他眼前略过。
风雪不再是单一的主旋律，日出日落也值得期待。
如果不是空气中再次传来的嗡嗡电鸣声，林泽差点就迷失在其中，糊里糊涂过完一生。等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也被扔进了休养舱内。
从内部可以发现，纯净液体中只有半颗脑子漂浮着，所有营养输送管也都是连着大脑的，除此以外的身体结构以及衣物，都只是全息投影。
——看来，确实如M1-189号所说，她另一半大脑在乌塔园，现在甚至就飘在林泽身边。
虽然林泽没学过游泳，此时却像是回到母体羊水中自在，但他依旧能从这份安逸中嗅出危险气息。
秦可川站在控制台前快速调整按钮。
小蝠已经把放逐地拿到的信息备份插入控制台，M1-189号的意志一步步取得控制权。
一直安静的控制台自动运行，穹顶之上的影像画面不断闪烁，接着接连熄灭。生涩的电子警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略显突兀。
“请求删除01区……操作成功。”
“请求删除02区……操作成功。”
……
每一块显示屏被熄灭，象征着有一个由思域创造的区域被关闭。
“停下来！快停下来！”秦可川陷入歇斯底里地暴走中。
但为时已晚，最终只剩下一块圆形显示屏，秦可川才停下慌乱的操作。整个大厅像是笼罩在弦月之夜，只剩星星点点黯淡的壁灯。
小蝠飞过来不断撞击着休养舱玻璃。
林泽朝它竖起大拇指，身体软绵绵地像是被融化了。此情此景让他想起那具互相吞噬的「肉山」。
秦可川如果需要林泽的大脑，或许并不需要费劲生剖，这种包容性的溶液可以让两名思域者合二为一。
林泽身上的隔离服纤维被融化，左手臂上的思域印记在热烈燃烧，仿佛在做最后抗争，唤起他的求生欲。
直到身体某处爆发出奇异力量，震得他大脑空白。
“砰”地一声，大厅的窗户被击破。在YG082号基地，难得有晴朗天气，才能看到日出。现在那缕新生阳光却透过打碎的落地窗，照了进来。
林泽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抬眼望去。
乌泱泱一队人冲进大厅……
而后坠入意识深海。
*
虽然三立会在18个小时前就监测到乌塔园的异样，但塔内有强烈屏蔽场。在情况未摸透前，黎朔一直没有下令攻破。
直到控制台再次启动，才被锁定到异常电波。
秦可川被包围了，他得知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站在原地束手就擒。
这一刻，他感到解脱。
“把人带下去。”副指挥官维克托下令道，他撇了一眼旁边的黎朔，“黎朔上校，接下来这里就交给我吧。”
黎朔没有回答，从大厅中央继续往前走，最后站定在巨大的休养舱前。
维克托砸吧着嘴，十分不服气。
是他领了航行任务，在星际外飘了2个月才到达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物料，被黎朔这个小子横插一脚，怕是最后什么功勋都捞不到。
原本这样的抓捕任务，就不需要副指挥官和指挥官同时在场。
黎朔关掉了休养舱边缘的电源。
“诶！黎朔上校，别动它们，这些都需要带回中央基地实验室。”维克托着急地叫起来。在来的路上，随行的研究员就告诉过他，这里有异能者，甚至已经达到思域者的能量指数级别。
思域者是什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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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强的未来武器，是晋升的直通码。
传闻中说黎朔上校冷静、清高，维克多瞧着并不见得。
有几名武装队员是维克托的亲信，听到自己上级发话，几乎条件反射地将武器对准黎朔。很可惜，马上更多队员将他们围起来。
维克托立马举起手来：“这，这……黎朔上校，让他们不要冲动。”
探索号和其他星际飞船不一样，它的船员相对固定，人数虽然不是最多的，但训练有素。哪怕原始指挥官失踪几年，他们都能很完美地配合调来的副指挥官，完成各项外出任务。
黎朔没有理会这段插曲，按下休养舱上的按钮，水位开始急速下降。
休养舱内，面色苍白的男人，双脚终于沾到地面。他身材矮小，头发枯黄，肥头大耳，怎么着都很难让人喜爱起来。
黎朔不愿再等，直接按下开门按钮，玻璃幕墙由上而下伸缩，最后看上去像个硕大的透明杯子。
维克托原本以为他会取走左边的半颗大脑，没想到他却是一把拉住右边的矮个子男人，两只手一托，打横抱抱在怀里。
黎朔转过身来后，还走了几步，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任明眼人看来，都是那半颗脑子更有价值，那男人只是个刚被扔进去的倒霉蛋而已。
此时，不知从哪飞出来一只生物，它盘旋在黎朔附近。一部分卫兵分出枪口对准这只黑不溜秋的小鸟，却被黎抬手朔制止。
小蝠感受不到威胁，肆意地倒挂在黎朔大臂之上。
“维克托上校，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请一定妥善协助基地指挥中心，将所有伤员安全带离。”
维克托刚一开心，黎朔又补充道：“不过，我劝你暂时不要动这些研究员的主意，否则我们一定会在中央军事法庭上见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维克托叹了一口气，只能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所有飞船外出任务时，不管是哪个级别的军官，都会利用职务之便带些「土特产」回去。但如果探索到独立的人类文明，原则上在正式建交和引渡条款颁布前，不允许强迫人员回中央基地。
不过总还是有可操作的空间。
像之前，维克托的手下就派出去不少宣传单，看似为潜在移民介绍工作，但实际那些都是收了特别费用的合作厂商。人到了中央基地一辗转，说不定就被送到哪个黑心矿场打工一辈子。
高塔外围一直停着一架五人飞行器，黎朔抱着人直接返程，回到了两人原本的住所。
*
回到住所后，黎朔半个月以来的紧张感才被卸下，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又生怕惊扰怀中之人。
他最后把人轻轻放在床铺上，替他换下湿漉漉的衣物。
林泽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原本矮小的模样瞬间改变。
皮肤白皙，半干的头发分了叉粘在眉间，呼吸紧凑，胸前快速起伏，像是被困在可怖的梦魇之中。
黎朔忍不住伸手帮忙整理，却被床上的男人一把反握住手腕。
“求求你……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