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欸……”
“听得到我说话吗?”
“……”
“欸,你们还好吧?”
陌生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将伽场美美子从像是在水中漂浮一样晃晃悠悠不着实处的境况中拖拽出来,让她意识到,这声音似乎近在耳边。
然后拖入沉重的现实。
她感受到了潮湿的空气,然后是四肢和躯干各处传来的不算严重,但是细密又无法忽视的痛楚…
伽场美美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注视着她的灰绿色的眼睛,带着朦胧而暧昧不明的色彩。
然后是白色的飘忽的卷发,过分蓬松地甚至可以说是张牙舞爪地在这过分潮湿的空气中乱飞,边缘被远处朦胧亮起的天际镀上透明的光亮,让人一瞬间产生些“这真的是人类吗?”之类的想法。
“啊,醒了,美美子。”那人说。
伽场美美子眨了眨眼睛,迟钝停滞的思维终于被拉回了正常的水准,她看向对方。
对了,她想起来了,这家伙是…
黑色妹妹头的小女孩不自觉地睁大眼睛。
越过站在她面前的人,后面是一片宛如灾难的景象——除了她们所在的这宛如被神保佑的一小片干净之处,其他的地方已经完全被泥土和裹挟着的石块、植物或者动物或者其他的东西的洪流冲毁。
而她们曾经居住的家,位于山脚的村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样子了,到处是破败的墙体和损毁的田地,只是一夕之间就…
对了,菜菜子呢?!
一瞬间,美美子觉得浑身发冷。
“诶,你们姐妹真是睡得很香啊,我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叫醒…”
那个醒着的家伙打断了美美子的恐惧,他语气带着一点轻松意味的抱怨,听上去像是隔壁的妻子抱怨汤里味噌放少了一样。
“菜菜子…”伽场美美子开口。
但是可能就像另一个人说的那样是睡太久了,她的喉咙很干,她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宛如气音。
不过对方听到了。
“对,就拜托美美子叫醒一下她吧。”白发少年说。
“因为昨天这里发生了泥石流,再待在这里的话很不妙吧?”他笑着说。
*
真是不幸啊…
我不禁这样感叹。
不单是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村子。
还是仅仅是因为突然出现就被当作“鬼怪”、“妖怪”之类的遭到了迷信的村民的监禁…
欸,这是犯罪吧?
嘛…虽然我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我看了看和我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一黑一金两种发色的两个小女孩,不禁思索自己最近遇到的小孩子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不过当我推了推厚厚的木头钉成的笼子,发现全然无法撼动之后,还是决定先和这里的屋主打好关系。
“…你们好?”我看向警惕地瞪着我的两双眼睛。
现在是不是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呢?
“我是狛枝凪斗,突然就被抓到这里来了,真是糟糕啊…你们呢?”
我看向她们,试图拿出友好的态度,至少尝试一下…对吧?
对方看起来很惨的样子。
嗯…的确,如果被关在这种条件的笼子里的话,维持这种状态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她们没有理我。
唉,拥有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别人的信赖的亲和力这种事情,果然不是我这种垃圾可以妄想的啊。
但是没办法,想要获得一些这里的信息…也只能厚着脸皮令人讨厌地去搭话了。
我想到了那些村民在看见我出现时脸上的表情。
那是厌恶和…恐惧?
看上去并不是仅仅因为信息落后或者封建迷信就会升起的情绪,要问问看吗?
毕竟…
“只是因为突然出现就被说成是妖怪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我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在我说到“妖怪”这个词的时候闪烁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间原本只是有些阴暗的屋子似乎升起了另一种冷气,暗沉的角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存在。
是我坐太久坐得腿麻了吗?我换了个坐姿。
这个笼子有点太小了,我根本没办法站起身来嘛。
如果在这里呆久了,我会不会因为不幸地患上静脉血栓而死掉…开玩笑的。
“…你看得到吗?”
突然,在我想着怎么更好地进行“妖怪”这个话题的时候,金发的小孩终于开口了。
看得到…什么?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你指的是那个虫子?”我问。
我看到了一个怪模怪样,个头很大的东西。
小的那只也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的昆虫对于非热带地区而言是不是有些过分罕见了?
但是那复眼和透明的膜状翅膀,果然是虫子吧?
我只能这样回答,希望她们不会对此感到失望。
“你能看得到!”然而面前的两姐妹却仿佛突然找到同类了一般,态度不至于十分热络,但是和之前那种仿佛看着别的什么生物的眼神好多了。
“是的。”我点了点头。
谢谢你,虫子君。
“…我是菜菜子,伽场菜菜子。”金发的小女孩,不,菜菜子说。
“我是美美子。”黑发的小女孩,或者说美美子也不再无视我了。
总之,我通过和菜菜子和美美子稍微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关于这个村子,村民,以及因为能够看见被称作“咒灵”的怪物,而被村民恐惧与排斥的伽场家。
以及在伽场家的大人死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种恐惧的发泄口的两姐妹。
真惨啊。
如果最中在这里的话,也会对她们很感兴趣的吧。我不禁想到。
但是这就令人苦恼了,按照这样的说法,那么村民显然已经将我和她们看作同样的需要被排斥的存在,如果他们就打算把我们扔在这里饿死的话不就糟糕了吗?
还好,之后他们还是送了晚饭过来。
问题不在于晚饭本身,而是和村民接触的机会。
毕竟我总要回到塔和市,像错过那个人死亡的落幕一样错过塔和的游戏也未免太惨了。
或许是这样不平和的心态稍微影响了我的语气与态度。
总之,在我反应过来之时,我似乎已经惹恼了来送饭的人,以及随后被他叫来的其他村民。
他们警惕地拿着铁锹或者木棍或者一些其他农具谨慎地围过来。
哇,真不妙啊。我不禁生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真是愚蠢…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那个啊,如果我们真的是妖怪的话…你们这样不敬的行为才会带来灾祸吧?”我说。
最前面只是看着就能够被判断为无名小卒或者炮灰之类的从来不会自己思考的可悲家伙和与他同样可悲的废物…啊,还是说渣滓比较好呢…互相对视,犹豫着。
但是将注意放在这种家伙身上毫无裨益,即使出于怜悯和难以理解而造成的好奇多看了他们亮眼,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向后面的家伙看去,看向站在后面显然是一副“领袖”姿态站在那里的大腹便便的男人和干瘦的女人。
“不要被他迷惑!这个怪物只是和那两只小怪物一样会虚张声势而已。”那男人说。
“所以…有谁想要试试吗?”
“关于你们所说的怪物,是不是只会虚张声势?”我低声说。
令人遗憾的,他们并没有突破自己的恐惧,也没有展现出任何令人感到振奋的哪怕一点点的希望的光亮。
只有令人厌倦的虚弱与无能。
真是令人绝望…
坐在摇摇晃晃地牛车上,我不禁为这场虎头蛇尾的“冲突”大感失望。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将我和两姐妹放在山上自生自灭,山神会“惩治”邪恶的妖怪。
唉…
唉……
这样的话,我要怎么测试那两姐妹提到的咒灵和咒力呢?
明明只是轻轻推一把就可能看见拥有“见灵”的才能却被排斥打压的有才能者反抗无知又愚昧的渣滓这样充满希望的场景啊…然而却…
当村民讲出他们对我们的处理方案时,我失望地看着他。
他移开了视线。
唉,他一定也觉得很羞愧吧,为自己的愚蠢与懦弱。
我们颠簸着被丢到了山腰附近。
“抱歉,好像连累到你们了。”我看向两姐妹。
她们摇了摇头。
真是好孩子。
之后就是沉默,天色渐暗,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早知道先吃完饭再和村民交流了…
啊,好痛。
正当我这样想时,几个果子掉到了我头上,清爽的,泛着健康的红色。
幸运吗?
我把果子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瞬间充斥口腔。
这份幸运抚平了我不明的焦躁。
“嗯…可以再多讲讲吗?关于你们所说的咒灵…”收拾好了心情,我将果子分给两姐妹。
她们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不过不幸的是,晚上下起了大雨。
唉…虽然我们顶上有棵大树,倒是没有淋到太多,但是到处湿哒哒还是很影响野营的体验。
我和她们聊天聊到了半夜,才在雨声中勉强睡着。
然后第二天醒来。
我发现笼子已经被泥石流冲毁了。
…?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在我和两姐妹所在地方因为笼子残骸的遮蔽与那棵可靠的大树而没有遭到更大的冲击。
嘛…至少比山脚下已经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村子要好得多。
我惊讶了一瞬,感到了些许可惜。
真遗憾,虽然很愚昧,但是这样看起来和外界联系并不深的村子原本或许是我了解这个地方一种安全又快速的方式。
现在全泡汤了。
我叹了口气。
之后就该叫醒睡眠质量比我还好的两姐妹了。
她们看起来很吃惊,还是恐慌?我安静地观察着。
不过果然,与村民们不同,她们是拥有特别的才能的孩子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不由地微笑起来。
我们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向着山下走去。
磕磕绊绊,在作为本地人的伽场姐妹的指路下,总算是抄近道抵达了山脚。
然后…
“咦?”
我看到了警车与来来往往的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们。
这里的警方反应速度这么快的吗?
正当我这样想时。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警察看到了我们,带着被迫凌晨加班又毫无收获的疲倦与不耐。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这份不耐瞬间化作惊讶。
“等等?你们是从山上下的?”
“队长!这里有幸存者!!”
对方就像是一只跳鼠一样停不下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急急忙忙地去喊他的队长。
而事实上,跳鼠都是一窝的。
那队长有着和这家伙同样的不听人话的经验,我差点就被抓到救护车上了。
欸,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作为一个其实根本没有受伤的人而言,这样只会给我带来麻烦,也会浪费医疗资源不是吗?
在我想着怎么摆脱这些麻烦的家伙,顺便蹭个车去就近的城市的时候。
透过围过来想要问话的穿着制服的警察们和医护人员,我突然注意到了边缘处和警车与救护车都格格不入的黑色车辆。
以及从那车上走下来,似乎犹豫要不要走向这边的穿着深色阔腿裤,绑着丸子头的少年。
与本应该更加引人注目,此刻却无人注意到的,飘在他身边的妖怪…或者按照这里的话说,应该是咒灵?
我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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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