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里不停地闪过沈老夫人的点点滴滴,最后定格在老夫人慢慢闭上眼睛的那个瞬间。
她嗓子眼里好像突然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心里也跟着有点堵。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有些阴,厚厚的云把太阳挡得严严实实,光线很暗。
时笙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看旁边的沈陆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整个人像块冰雕似的。
可不知怎么的,时笙就是觉得,他心里头像在下着瓢泼大雨。
她和他结婚,说白了就是一场交易。
是为了让病重的沈老夫人安心,满足老太太最后的一点心愿。
现在老太太走了,这层关系,好像也没必要继续维持下去了。
只是现在刚参加完葬礼,气氛这么沉重,实在不是提这事的好时候。
时笙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
回到京市,转眼过了三天。
江城那边传来消息,曾经为豪门金字塔顶尖的沈家已经在江城消失得无影无踪,消失得比之前的时家和叶家还要干净利落。
江城剩下的家族全吓懵了,个个夹紧尾巴做人,大气都不敢喘。
江城的事情,时笙不感兴趣,也不关心。
现在她心里唯一记挂着的,就是十八年前算计自己的那个幕后黑手。
“大小姐,陆先生来了。”门外阿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时笙眉头微蹙。
沈陆离?他来干嘛?
难道是……为了离婚的事?
也好,自己顾忌对方的心情不太好开口,毕竟人家刚经历丧亲之痛。
要是他能主动提,那倒是省事儿了。
想到这儿,她脚步都轻快了些,快步走向会客厅。
推开门,沈陆离正端坐在红木椅上。
他微微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袅袅的热气升腾起来,沾湿了他浓密的睫毛。
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连时笙都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听到动静,沈陆离抬起头,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来了?”
时笙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沈陆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从天气扯到公司项目,又从项目聊到京市新开的餐厅,话题绕来绕去,就是没提时笙最想听的那两个字——“离婚”。
时笙有点坐不住了,正打算直接挑明,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看过去。
进来的是时闻念。
她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的汤盅,表情有点别扭,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看时笙。
“咳…那个,李姨刚才在厨房烫着手了,疼得直抽气,我看着心疼才替她跑这一趟。可不是专门为了给你送汤!更不是关心你!你别想多了!”
她一边语速飞快地解释着,一边迅速把汤盅往时笙面前的茶几上一放。
时笙淡淡地“嗯”了一声,别说多问一句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端的是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懒得拆穿”的模样。
可在场三人谁也没想到,就是这盅汤,差点要了时笙的命!
这段时间为了尽快养好身体,好能承受那株救命用的“还魂草”,时笙每天都要灌下各种味道古怪的补汤,都快喝出条件反射了。
只要是送到她面前的汤,不管多难闻,她都能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
这次也一样,她端起汤盅,皱着眉,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汤刚下肚没几秒,时笙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猛地从肚子里炸开!
感觉肚子里的肠子像是打成了死结一般,然后又有人用烧红的烙铁在她肠子里狠狠搅动,又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猛扎!
眨眼间的功夫,时笙浑身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太痛了,痛得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快要死过去。
“呃啊……”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手指死死抓住沙发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笙笙!”沈陆离的反应快得惊人!他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时笙身边,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他二话不说,抄起旁边茶几上那壶还温热的茶水,一手捏开时笙的下颌,不管不顾地就往她嘴里灌,把大半壶茶水硬是灌了进去。
紧接着,他一把将痛得几乎失去意识的时笙从沙发上捞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头朝下,然后毫不迟疑地用手掌根部用力、有节奏地拍击她的后背。
“呕……咳咳……”时笙被这剧烈的动作刺激得胃里翻江倒海,本能地开始呕吐。
黑色的汤药混合着食物残渣被吐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刺眼的、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血丝。
时闻念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彻底吓傻了。
她像被钉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不……不是我……我没有……”她语无伦次,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站不稳。
“我没想害她!我什么都没做啊!”
她看着时笙那痛苦到扭曲的脸和嘴角的血迹,脑子里一片空白。
“蠢货!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沈陆离头都没抬,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向时闻念,“赶紧去给我找几瓶牛奶来!今天笙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让你陪葬!”
他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如同实质,那眼神里的杀意让时闻念毫不怀疑,如果时笙真出了事,他绝对会让自己陪葬!
时闻念被吼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找牛奶!
沈陆离一边继续帮时笙催吐,一边用沾着血污的手掏出手机,迅速翻出顾神医的号码拨通,语速极快。
“顾爷爷,我太太中毒了,你带上你所有能解毒的东西,我的人三分钟内到你门口接你!快!”
时笙的身体一直是顾神医调理的,他最了解情况,找别人来不及也信不过。
挂了电话,沈陆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时笙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额头上全是冷汗,整个人都在痛苦地颤抖。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地在她耳边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时笙,撑住…顾老马上就到…想想十八年前害你的人还没抓到,你能甘心吗?为了这个,你也得撑下去……”
“来了来了!牛奶!”时闻念跌跌撞撞地抱着一大瓶牛奶冲了进来,脸上全是汗和泪,声音带着哭腔。
“这个…这个是我自己房间冰箱里的,我一直没动过。封口是好的,我检查了,没…没人动过。”
她急切地解释着,生怕慢了一秒。
沈陆离根本顾不上看她,一把抓过牛奶瓶,拧开盖子,再次小心翼翼地托起时笙的头,将冰凉的牛奶一点点灌进她嘴里。
茶水和牛奶的效果有限,只能算是紧急处理。
沈陆离紧紧抱着时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虚弱和痛苦。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他只能一遍遍低声呼唤她的名字,试图让她保持一丝清醒。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等待后,会客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顾神医提着药箱一脸凝重地快步冲了进来,花白的胡子都因为匆忙而有些凌乱。
他身后紧跟着的是何秋秋,她脸色铁青,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看到瘫软在一边、失魂落魄的时闻念时,浑身那骇人的戾气几乎要控制不住。